第26章 袒露心声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今日晌午,柳媚珠派过去的人向许淙山递了信。说事发突然,柳媚珠去了许府别院探望姨母,所以这几天,许淙山不必去高阳观寻她。

许淙山听闻,心生困惑——柳媚珠的姨母,怎么会在许家的别院里?

不是都和离了么?怎么还是同许家藕断丝连的……

下午听课时,许淙山兀自把玩着书页,将页脚来回折弄。他进步神速,夫子口中所言,如今已能听懂五六分。

老夫子踱步至堂中,见坐在窗边的许淙山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他年事已高,明岁便要卸职,还乡颐养天年,不想最后这几个月生出什么幺蛾子,更不敢去触许淙山的霉头。

毕竟这位把吴瀚五花大绑扔到教场供人观赏的事迹,在许府上下相当出名。

不过出的是恶名。

许淙山不在意旁人对他的看法。他不活在这些人嘴里,爱议论就议论,但胆敢招惹到他跟前,他照样是要抡起拳头教训一通的。

放堂后,许宏走至他身旁,见许淙山闲闲地撩着眼皮,半身靠在椅背上。眉心微蹙,瞧着有些心烦意乱。

许宏咽下想问他今晚用不用自己过去讲解武经的话,转而问道:“淙哥,怎么了?瞧着你好像有心事。”

许淙山恹恹地瞥了他一眼,没有否认。他站起身道:“陪我去教场骑马跑两圈,待会儿再去膳堂。”

在许淙山看来,许纵这一家子全都有点怪。

各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譬如许淙山哪怕穿越后,家里依旧是一团乱麻。许鸿云宠妾灭妻、冷落嫡子,将他母亲逼到吃斋念佛、不理世事才肯罢休。

许淙山初到长安时,甫一与这一家人相见,坐在一桌吃洗尘宴时,他便觉得颇为不自在。

表面上一切都再正常不过。家主许父威严不失亲近,同他问候父母现状;主母吴淑兰则言语慈爱,不时关切他来长安这几日吃睡是否合心意。

可许淙山仍旧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直到回到屋里,才品出一丝异样来——

许父和许母,从头到尾都没怎么说过话,连眼神交流都极少。更像是一对儿陌生人,而不是同床共枕的夫妻。

之后又一同吃过几回宴,许淙山的这种感觉愈发确凿,其实,就连许纵也显得有些吊诡——他对父母的恭敬远胜过旁人。

尤其是父子之间,与其说两人是血脉相连的父子,倒不如说是等级森严、毕恭毕敬的君臣。

不过许淙山也无意去管人家的家事。他至多在长安再待一个月的功夫,过了考较,到时候带上柳媚珠一同回朔州。

许淙山不假思索,甚至忘了其实他还没跟柳媚珠提过回朔州要带上她的事。

教场上疾速跑了四五圈,许淙山纷乱的心绪平息少许。牵马送回马厩时,却听见许宏在和另外一个男人交谈着什么。

男人苦恼道:“……这事儿紧要,我本想着赶早去告诉三郎君一声,偏偏他恰好出门了,这几天都不在府里。”

许宏接茬道:“真是不凑巧。不过三郎君除了公务,不常离府,是去忙什么了?”

男人回道:“好像是去别院了。听说文福郡主身体抱恙,三郎君去侍疾了罢。”

提到文福郡主,两个人默契地噤了声。在许府,许芳英是众人心照不宣要在话头上回避的存在。

许芳英贵为郡主,身份超群,按理说应当受到崇敬,可另一方面,她又是被“抛弃”的女人。

尽管关乎许家与皇室颜面,许芳英是自请退婚的。可明眼人一瞧,哪里会不清楚她是坏了身子,王家不愿意娶,为了以免闹得太难看,给彼此留一丝余地,才身不由己提出来的。

在她搬去别院后,许父对这个终身不嫁的妹妹更是避讳莫深。

在他看来,女子生儿育女为天职。而许芳英胞宫上的残缺,甚至比缺胳膊短腿来得还要可怖。

许宏一扭过头,便瞧见许淙山冷不丁戳在他身后。吓了他一跳,舌头打哆嗦:“淙、淙哥?”

许淙山神情晦暗,勒紧了缰绳问道:“你们说的别院,在哪儿?”

虽然不知道他问别院的目的是什么,但总归不是什么不能说秘密,许宏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了。

许淙山记下了方位,利落地翻身上马:“今晚我有事出去一趟。”

许宏糊里糊涂地“啊”了一声:“天快黑了,淙哥你去哪儿啊?”

是要去别院吗?可别院里应当没有许淙山认识的人吧?这未免也太奇怪了,难道是有急事去找三郎君?

许淙山却扬鞭抽了一记,道:“你不必管。”

说罢,他策马而去,只留给二丈摸不着头脑的许宏一个背影。

许淙山顺着许宏指的大致方位,废了些功夫,总算找到了许府别院。

他绕过了一群看守松懈的侍卫,站在高处鸟瞰了一眼布局,随即走到了厢房处,恰好在小径撞见了松萝和木荷。

柳媚珠没让两个人跟着,她们提前回屋里歇息了。本来有人突然落在面前,她们还受了惊吓,再看原来是许淙山,才伸手告诉了他柳媚珠暂住的屋子。

好巧不巧,许淙山刚找对地方,便隐隐约约听到柳媚珠说了半截的话。

柳媚珠听许淙山话里话外一股酸味,失笑道:“等一等,我先把灯点起来。”

许淙山听话地退后了一步,柳媚珠将桌上的油灯点起,屋里明亮了起来。

柳媚珠瞅见他衣衫略沾风尘,伸手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关心道:“你是一路骑马来的?许府到别院离得可不近,吃晚饭了没有?”

没想到她先问这个,许淙山心中一暖,摸了摸鼻子,掩饰道:“吃了。”

柳媚珠并不戳穿小老公的谎话,她好整以暇地撑着下颌,问道:“不过,你怎么来了?我不是派人给你递信了么?我后日便回高阳观了。”

一提这个,许淙山没好气道:“我就是想要来看看你,不行吗?我都不知道你那个前夫居然也在这里……我担心他为难你。”

说到后面,声音便小了许多。小老公口嫌体直,心中却很顾念自己。

柳媚珠从善如流地跟他道歉:“我错啦,但我朝你递信的时候,还不知道他要来。不过就算住在一块,也不会有什么交集。我和他已经结束了。今天晚上只是他想找我说一些话。”

“说什么话?都分手和离了。”

许淙山心里好受了一些,他有些想仔细问一问柳媚珠关于许纵的事。

可是她方才进门时便脸色不佳,他怕戳到她的伤心事,也或许他其实也不想听柳媚珠同别的男人相知相恋的故事。

许淙山生硬地撇开话题,另起一头:“好吧,这次就算了。对了,你上回你跟我说了你的事,如果你想听的话,我也可以跟你说一下我的事。”

他是第一次在别人面前说起他的家庭。

许淙山的父母之间并不存在感情基础。两个人是豪门圈里常见的商业联姻。

生下许淙山后,两个人像是完成了一个重要任务,齐齐松了一口气。他们是所谓的开放式婚姻,各玩各的,都有固定的情人。

因而,许淙山从小生活富裕,常年见不到父母,小时候他最期待的就是春节。

因为至少过春节时,爸爸妈妈会手挽手地出现在众人面前,慈爱地抱着他,端起虚假的笑容,营造出恩爱夫妻的表相。

一直在身边陪伴他的,大概只有从小照顾他的保姆张姨。

直到他上了初中,原本不闻不问的父亲却突然高度关注起了他的学业。只要成绩不理想,动辄招来一顿狂风暴雨般的打骂。

许淙山努力地想要迎合父亲的喜欢,即使挨打,也只会埋怨自己做的还不够好。

那时候,他在班上有个很铁的哥们。对方善解人意,时常安慰他,两个人还偷偷溜出去打过电动。许淙山将他视为自己最好的朋友。

可就在许淙山中考那年,这场名存实亡的婚姻还是无可避免走向了破裂。

在父母离婚后的第三天,迎着许淙山愕然至极的神色,父亲带着继母和一个与他年龄相仿的男孩走进了家门。

那个男孩走到他身前,很有礼貌地叫了一声“哥哥”,赫然就是他那位铁哥们。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许家的私生子,他也是故意同许淙山交好的。

对方避着两个大人,对脸色极差的他低声嘲弄。他说许淙山,你太可怜了。爸爸从小就陪着我玩,他的妻子也会是我妈妈。只有你,什么都没有。

许淙山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他只记得自己掀了那天其乐融融的饭桌,一个人单独搬出来住了。上高中后,他彻底放弃了学业,也放纵了自己。

他从来不缺钱,父亲母亲都没有断生活费。可却生活得愈发茫然,不知道自己活着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他说到这里,就不再言语了。

因为后面的事情,许淙山自己也不知道了。可柳媚珠却接上了后续。

关于许淙山如何坐上洛佩兹集团总裁的传闻很多,有人声称是他亲手害死了自己的弟弟。

私生子是攀岩爱好者,在一次与友人登山时,失足跌下了山崖。这场意外被很多阴谋论者认为是许淙山故意为之。

无论如何,两个人为了争夺继承权那几年大打出手,是不争的事实。许淙山也出过车祸,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才好。

最后,这场斗争以许淙山获胜为终局。

步步坎坷,行至三十三岁时,许淙山遇见了柳媚珠。

只是两个人差的年岁太多,许淙山把这些过往藏得很严实——他希望自己至少在柳媚珠面前,一直是成熟的、可以让人放心依靠的。他不希望她知道自己的半分不好。

十八岁的许淙山说完了,却觉得有些无地自容。他低着脑袋,肩膀很僵硬,像是个等待审判的木偶。

他刚开口就有些后悔了,可还是硬着头皮说完了。

柳媚珠并没有说话,她先是出门,唤木荷去膳房熬一碗粥来。

再折返回去,握住他的手,轻声抚慰说:“这些都不是你的错,你父母的分开,还有那个私生子对你的欺骗,这都不能怪你。”

许淙山可怜巴巴地抬头看她,或许是柳媚珠的声音太温柔了些,又或许是他袒露心声后的脆弱使然,他嗫嚅道:“我可以抱一下你吗……不行就算了。”

“可以哦。”

柳媚珠莞尔一笑,朝他张开手臂。许淙山站起身,沉默着将她一把揽进了怀里。

来了

写的很快有点粗糙,,我再改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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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袒露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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