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欢也看了眼她目光留恋的地方,认真地说:“他学习很好。”
“子默的学习成绩确实是好,从没有让我们操心。”谈起这些,吴君兰难免产生“有儿当如是”的自豪来。
“嗯。”林欢真心地笑了,“所以我也不幸苦。”
程子默突然感觉被完全完全撇在了外面。他是当事人,可是她们两人在他面前轻松自若地谈论起他来,就像两个成年人在谈论一个小孩子或者是谁家的孩子好。他不喜欢这样,他不要做小孩子。虽然心里极度不乐意,面上也只看了眼他妈妈,淡淡地喊了声:“妈!”
吴君兰适时地停止了夸赞,说起了正事:“再过不久就要到暑假了,你暑假会留校吧?”
“是的,我暑假不回家。”林欢默然了,哪儿还有家可回,不如不回。
“这样也好,现在很多学生暑假都留校了,那你暑假也接着来辅导子默。”
她没有马上答话。程子默不知道为什么又紧张了起来,虽然知道她不会拒绝,就算有一些犹豫,妈妈也会有办法说服她。忐忑不安间,她的话给了他一颗定心丸,仿佛这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她说:“这样啊,好的。”他不由得朝她看过去,她似乎留意到他的视线,对着他笑了笑。他突然低下了头。
“具体的时间你到时候和子默商量,我就没有要求了。”这件事情便这样被定下来了。吴君兰倒是也满意了,于是说:“子默你陪林欢坐一会儿,我去厨房看看,应该可以开饭了。”起身便去了厨房。
客厅顿时沉寂了下来。坐了一会儿,林欢低着头说:“你妈妈找我就是这件事吧?”程子默只“嗯”了一声。其实她也不是话多的人,可他素来是不大说话的,在一起久了后,她便习惯了找话说。他总是会回答的,有时候话也会变得多一点。于是她又问:“你们快要期末考试了吧?”
这次她没有听到他的声音,疑惑着抬起头,正好看见他递过来一个东西:“给你。”原来是遥控板。她这才留意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打开了电视,有点不明所以地接过来,随手换台。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对着他笑:“谢谢。”
晚餐很丰盛,可临到要吃饭之前,程宏伟依然没有回家。吴君兰脸上并没有任何不悦之色,招呼着林欢坐下吃饭。程子默离开了一会儿,再次走进餐厅时,说:“爸说他今天晚上有应酬,不回家了,让我们吃。”
林欢原本以为他是去了洗手间,这才知道原来他是不声不响地去打电话了。吴君兰仿佛也有点惊讶,顿了一下才笑着说:“别管他了,我们吃吧。”
这一餐饭吃得极静,仿佛有哪里不对一样。林欢也变得异常拘谨,不随意说任何话。饭后,她很快便告辞离开。程子默把她送到电梯口,倒没有再次“顺路”去买东西,只叮嘱她:“路上小心。”
他看着电梯门关上,才走回去,一路找到书房,看见妈妈坐在檀木书桌边。桌面上的电脑似乎是开着,她的视线对着电脑屏幕,不知道是工作还是娱乐。他走进了才发现她原来是在看一篇医学专业报告。他于是靠在书桌边,默不作声地看着那密密麻麻的英语医学专用术语。
过了好一会儿,吴君兰才看着他笑道:“怎么了?你怎么站了半天不说话?”
程子默摇了摇头,只喊了声“妈”,仍然没往下说。
“你这孩子,有什么话就说吧。”
“没有什么,你看吧。”
吴君兰越发高兴了:“你就是看我工作?要看也不能站在这儿啊!去吧,到那边去坐一会儿,我马上就好了。”
程子默也笑了笑,于是朝窗户边走过去。那里有一组沙发,他却也不是坐下,而是拉开了窗帘,想看看外面的夜景。可是窗帘一拉开,他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噼里啪啦地下起了大雨,他们在这紧闭的室内却一点也没发现。在这个城市,在这个季节,暴雨是说来就来的。他非常自然地想起她来了,不知道她有没有带雨伞。
担心之下,也容不得再细想,他一边说:“妈,我先出去下。”一边已经急急地往门口而去。这下弄得吴君兰也着急了起来,在后面连连追问:“你去哪儿?”
程子默并没有听见,只顾着想雨伞放在哪儿了。出得电梯,往玻璃门那里走了几步,却忽然怔住了。
隔着玻璃门,雨声潺潺,如断线珍珠似的斜斜坠落,所谓大珠小珠落玉盘。苍翠碧绿的行道树叶上兜着一汪水珠,盛不住地滑落。江面上升腾起如纱烟雾,霭霭曈曈,直要飘到远处的天上。那铅灰色的天空也变得低低的,仿佛要倒进水里,水天一色。她的背影也渐渐融入了这样的天,这样的水,这样的雨。
许多许多年以后,他仍然记得那一天的雨,还有她背对着他静静站在大厦外面台阶上的样子。所谓夕阳在山云在水,所谓高歌人醉杏花天。
那一刻,程子默想到了下午那个站在海边没有回头的女人,这一次他也是站在她的背后,但是他不要她回头,他可以自己走到她身边去。于是他真的走过去,和她并排站着:“看雨吗?”
她仿佛受到了一点惊吓,风雨如晦中茫然偏过头来,见是他很快便露出笑来。真真是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他的眼底似乎也汪着一潭水,清澈得能够照见人的影子。林欢微眯着眼睛看着那双眸子,竟是忘记了要说话。他笑了起来,那双眼睛比新月还要好看,把手里的伞给她:“你果然没走。”她接过了伞,模糊明白了过来,原来他是特意来给她送伞的。她忽然就喜欢上了这一场雨,还是看着他笑:“谢谢。我没伞,雨太大了,我就想等一会儿也不要紧的。”
“嗯。”他也认同雨确实有点大,可是他私心里却还希望它更大,因为它冲走了一些东西,也带来了一些东西。
她撑开伞,不得不说:“你上去吧,我也走了。”
“嗯”他答应了一声,却依然站着没有动。对着她疑惑的眼神只说:“你先走吧,我看看。”他没说看什么。她也没再问,一步一步地走下台阶,突然顿了顿,又回头说:“你也早点上去吧。”
她站在台阶下面,在雨伞下面微微仰着头。隔着迷蒙的雨珠看过来,那张脸似乎仍然微微带着笑,遥遥的,像是雨中的巫山神女。却又仿佛近在眼前,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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