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梦里不知身是客(二)

柳逢春是个守规矩的人。幼儿园里老师教育的那一套,长到二十好几了还在贯彻执行。就好比这个随手关灯,随手断电。

突然想起来这个,柳逢春强迫症犯了,难受地从床板上溜下来,原地转起了圈圈。

身上的裙子质量不好,两只脚麻木地没有了知觉,走两步就绊一下,柳逢春几次险些摔到了脸。

正在郁闷间,外面响起了一阵整齐急促的脚步声,闷闷的,像手工千层底踩在青石板上,又硬又柔。间或夹杂着布料摆动的声音,但不是三毛说的“长及脚踝,步步生风”的柔和,反倒是透着生硬的质感。

“娘娘呢?”步子逐渐近了,窗棂子覆上一个影子,只看到鼻梁高挺的轮廓。

“回禀厂督,娘娘她,娘娘她……”丫鬟上下牙磕磕碰碰,说不出一个完整句子来。柳逢春在门内听着,也跟着害怕起来。

不等丫鬟说完,门被吱嘎一声推开了。

斜照过来的一丝光,直射柳逢春面门,她眯了眯眼睛,试图看清楚来人。只是,穿越过来时没戴眼镜,柳逢春只观察了个轮廓。

来人瘦长身材,目测一米八五以上,身穿蓝色绣金圆领袍,腰系玉带,头发简单整齐盘在头顶上,未戴帽,只插了个透明的玉簪。他周身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药香气,似有似无,恍若明星降临。

柳逢春看呆了。她毫无意识地向前挪了几步,仰头看他。

他迟疑了一下,随即镇定了下来,低头,眯眼也看着柳逢春。

屋子里安静地吓人,只这两个人不觉得。

半晌,柳逢春小声地夸赞道:“你长得真好看啊”。

他仿佛是心中早就知道了一般,扬了扬眉毛,“娘娘又不是才知道”。说罢,拍了拍手,假意咳了一声,“都起来吧”。

门外窸窸窣窣的衣裙摩擦声。柳逢春偏头去看,院子里黑压压跪满了人,这才想起来自己是穿越到了这里,是不是也该跪一跪的。

脑子不转,膝盖倒软了下来,柳逢春要跪了。

一双玉手伸了过来,搀住柳逢春的双臂,带着笑意的声音软绵绵地传入耳中,“你就别装了,你何曾跪过我?”

言罢,用了些许力气,将柳逢春带了起来。

笑意还在耳边,却听他的呼吸骤快,一双冰凉的手指捏起柳逢春的下巴,“这是怎么了?”

寂静无声,只有窗纸扑棱扑棱了几下。

“都哑巴了,回话”,他的声音不大,音调也不是很高,却让人毛骨悚然,柳逢春情不自禁地就抖了起来。他手指紧捏着柳逢春的下巴,余下的三根手指像弹琵琶一样轮番拂过颈上的勒痕,一阵酥痒。

刚才那两个小丫头被两个番子捏着肩膀带到近前,扔到地上,压低声音道:“厂督问话,由不得你支支吾吾,快说”。

年长一点儿的那个丫头,抖动着瘦弱的肩膀道:“娘娘她,她,趁人不备想寻|死”。

“哟”,他好像是听了个天大的笑话,“寻|死?那怎么没死成呢”。他凑近到耳边来说,气息喷薄到柳逢春的耳道里。说完这句话,他竟笑了,笑声微不可闻,只是呼吸变化了一些而已。笑罢了,竟侧过脸,舌尖挑起她的耳垂,轻轻地抖动了几下。

柳逢春哪里见过这个阵仗。

虽说穿过来之前,也二十四岁高龄了,但没结婚没生子,连恋爱都没机会谈上一谈。酒吧KTV更是不敢一试。就是小玩具,也是看了高速飙车的文字,评论区带|货,才搞清楚人家在说什么的。

这里没有镜子,柳逢春还没来得及看看这具身子到底长个什么鬼样子,年龄几何,就被人家如此轻薄。

红云瞬间就飞上了面颊,耳垂发烫,在他的视线下红亮了起来。

他用微不可闻的气息又笑了一下。用一记有力的吮吸结束了挑|逗,松开了捏下巴的手。

“看来也不是个有本事的,死都死不成”,说罢,转身去,轻描淡写地摆了摆手,“既然娘娘没死成,那你们俩替了吧”。

柳逢春的脑子炸开了花,眼前金花四溅。她刚刚穿过来,就因为自己,要死两个人,这也太劲爆了吧。况且,这会不会让自己功德扣干净,穿不回去了呀。

她挣扎着想从他的臂弯里钻出来,但力气不敌。只好伏在他胸前的金蟒上,小心翼翼地求,“以后我不死了,你消消气吧”。

“哦?”他感受到胸前的起起伏伏,低头看她乖巧认命的脸,“怎么又不死了?”

“不死了,真不死了,你这么好看,我还没有看够呢,舍不得死了”,柳逢春拿出哄自家哥哥那一套,想都不想就秃噜出来了。

他愣了一下,迅即镇静了下来,也松开了紧箍住她的手,“算了,打几个板子,意思意思吧”。

番子们答应着,将两个丫鬟拖拽了出去。顺便将院子里跪着的那些女人都赶走了。

这才彻底地安静下来。

柳逢春站不稳,半张脸还靠在他的胸前,偷偷打量他的衣服,心中感慨“华流真是顶流啊,这衣服多精致啊”。藏蓝色丝绸上绣着金色的大蟒,看颜色,得是金线吧。柳逢春凑近了数,四个爪,蟒。

“蟒袍啊”,柳逢春突然脑子开窍,吓出一身冷汗,“一品啊,啊,咳咳咳咳咳”。

他也不说话,低头看着她。她披着头发,几缕发丝贴着额前,有一些些狼狈。平日里她高梳发髻,看上去与旁人并无二致,如今看来,倒更加娇俏可爱,与小时候更有些像了。

“看够了吗?”他出声发问。

她抬起了头,一双乌溜溜的眼珠子呆萌萌地看着他,“可以了,你的衣服真好看”。

为掩饰尴尬,他在屋子里转了个圈,坐了下来。衣摆随着他的步子展开抖动,露出镶金绣银的膝襕,在晨光中熠熠生辉。真好看啊。

见他坐下来了,柳逢春这才感觉到双腿肿胀发麻,摇摇欲摔。“我也得找地方坐坐”。

转了一圈,脚踩上了裙摆,柳逢春摇摇晃晃地扑倒在他的面前,额头触上了他的膝襕。

他又伸手搀扶,嘴上说着,“叫你不要再缠着了,偏不听,缠成两个棒槌,如何走得站得”。一边说,一边将柳逢春拖着抱起来,径直抱坐在了他的腿上。

柳逢春没觉得不妥,在家时,哥哥柳遇春就这般抱自己。爸爸也这般抱妈妈的。她习惯性地圈上了他的脖颈,让自己更稳当一些。并没有注意他眼中闪过的一丝诧异。

他的脸也泛起了微微的红色,从脸上蔓延到脖颈和耳朵。为掩饰尴尬和掌握主动,他抬起胳膊,将柳逢春端抱到了桌子上,扶着她踩到自己腿上,掀开裙子一角,去扯她的脚。

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

柳逢春看着他一圈一圈的取下来的白色布条,这才发现自己裹着小脚。

“靠,这是什么命啊,小说里怎么没写,穿越过来还要裹|小脚啊”,柳逢春疼得地龇牙咧嘴,忍不住呼出声来,“你慢点儿,疼”。

他猛地抬头看她,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柳逢春看了又看,脸色变了又变,这才开口道,“早就跟娘娘说了,裹这个来不及了,您就是不信”。

柳逢春龇牙咧嘴,形象全无。疼得直呼气。

他脸色微变,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来,大手钻进裙摆,覆上了疼得失去知觉的小脚丫,轻轻地揉捏。“这两个布带子,扔了吧,往后不要裹了”。

“好好好”,柳逢春疼得眼泪都下来了,一边抽泣,一边点头。

他换了另一只小脚揉捏,将五个脚指头一个一个抚摸摆正。一边抬头去看房梁。

这是个年久失修的旧宫殿,曾是高皇帝的景妃清心修道的地方。说是“清心修道”,不过是不受宠的另一种说法罢了,景妃被囚禁在此三十五年,每日供给一餐素斋,逢初一十五添一份点心。冬日无炭火,夏日无冰饮,几十年未添一丝衣料,过得比宫女太监还不如。如今这里依旧一片荒芜,暂时充作了关押她的地方。为了让她吃些苦头,并没有打扫修缮。已经一个多月了,她就在这里睡光板床,吃糠咽菜。但始终没对他说一句软话。

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寻|死了一回,竟然像变了一个人。

柳逢春两手撑在桌沿儿上,忍着痛,由得他捏脚。趁他不注意,偷偷活动了活动脚指头,还好,还好,没有被裹脚布缠断。

他一直不说话,只低着头。一只手帮她揉捏活动脚趾,一只手还扶在她的腰间。

半晌,他才慢悠悠地说:“今儿是除夕”。

此时柳逢春已经缓过劲儿来了,听他说话,先在空气中拿脚趾头抓了抓,然后试探着问:“看这情形,我是归你管理的吗?您是王爷?”

他的掌心被她的脚趾抓得痒,听她这番话,默默地笑了一下,从她的裙下抽出手,问:“你看呢?”

柳逢春像是得着了卖弄知识的机会,眨巴了眨巴眼睛,指着他胸前的四爪金蟒说:“四爪蟒袍,你还说你不是王爷?”

他被她这马屁逗乐了,站起来,笑着说:“你何时学得这般假惺惺的油嘴滑舌,也罢,今儿是除夕,说什么也让你过个暖暖和和的年”。

说罢,掸了掸衣袍,大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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