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困境

北方的秋季素有一场秋雨一场寒的说法。昨日大雨清洗过的城市清爽不少,早晚都要加一件衬衫才能抵御初秋的凉风。只是清透的蓝天依旧晃得耀眼。

手中属于程风的淡蓝色衬衫拿了放,放了再拿,终于还是整理好衣领,抹平肩膀褶皱,小心翼翼地放进柜子。

它可以是秋日御风的铠甲却也暴露了自己最柔软的心思,无论是什么她都不愿再被困扰。

振作精神和慈善基金的同事们坐在办公室里讨论各项助残项目的进程。

童佑慈善基金虽然规模不大,但一直都是父母生前最在意的事情,所以他们离世后,二伯邱秉志接任理事长,她接下秘书长一职,大事小情都亲力亲为。

这次主要讨论为残疾儿童免费提供义肢。

其实残疾儿童佩戴义肢一直有很大的需求空间,儿童处于生长发育期,义肢的佩戴和定期更换都是一笔不小的花销,有些困难家庭负担不起却寻不到帮助。

邱露想要做的就是用私募慈善基金弥补政府和公益慈善空白,三年来全心投入忙碌的工作,虽然那个人走了可她依然充实。

只是他再次出现,邱露扪心自问还是忘不掉,讨论过程中脑海中几次蹦出那道身影那张脸,害得她语无伦次地硬撑到最后。

从六家康复医院和义肢矫正器械公司中筛出两家,一家康复医院负责为儿童定制义肢,一家公司专门为成人提供。

拖着疲惫的脚步向车子挪去,趴在方向盘上整理着讨论结果还有近期的义卖安排。

义肢、人工耳蜗、白内障手术、家装改造、居家托养、轮椅......一团团数字在脑海中盘旋。

一位司机敲窗示意,她才懵懵地抬起头。生硬地挤出一个歉意的微笑,赶忙让位。

在街上漫无目的的游荡,远处街心广场上聚集着不少穿着各异的少男少女。

恍然想起今天是漫展,他在吗?

在人群和展位间徘徊,一些奇装异服的人从身边匆匆走过,视线也跟着飘过去,只见一群男孩女孩排着长队捧着书翘首以盼。

最前面桌子中间正是程风面带微笑为粉丝签字。

一阵风吹过,撩起卷曲的发尾擦过腮边,痒痒的,感觉下一秒就会有一双手将发丝掖在耳后。

这场景很熟悉,也是在这样起风的日子。

大一新生社团活动日,也是一眼就在人群中看见那个风度翩翩的人,在那之前不知道什么是心动。

而他对所有人都谦和有礼,偏偏在自己出现时冷着脸故意找茬。

苦笑伴着甜蜜的回忆推着她不由自主地走到展位旁专注地盯着程风,仿佛要把他印在脑海中做一次虔诚的告别。

程风余光瞥见熟悉的身影,心跳的节奏一下就乱了,签字的手有些控制不住地颤抖。

“师哥,怎么了?”

目光示意她的方向,小伙子立刻颠颠地把人引到后面的休息区。

秋风飒飒,有些早黄的落叶先行飘落。

想起大学文学老师分享过这样的景色,称为莫名的忧伤。

后来在一位北方作家的散文集中也读到过,称为伤怀之美。

她想伤怀之美对于自己来说就是和程风那段无疾而终的感情吧,在别人看来是破碎,在她眼中却美得难以忘怀。

推着程风向餐厅走去,仿佛多年的老夫老妻,只是默契地欣赏路边的秋景。

一片幸运的落叶被轮子卷起,程风眼疾手快将它收入掌心。如果人生中能有一次像这样失而复得,他不想错过,可这次是吗?这样的他可以吗?

漫展给周边餐饮业造成不小压力,大大小小的餐厅人满为患。

服务员将两人安排在餐厅角落靠近厨房的一张小桌边。狭小的空间转身都费劲,她不禁皱了皱眉。

仅剩的一把椅子也被拿走,只给一个红色塑料圆凳,服务员轻视的眼神和傲慢的态度点燃了这几日积压的愤懑和焦躁。

交流都要靠喊才能听清的大厅,怒火却引来经理和主管。最后因为不想在这扫兴的餐厅继续纠缠,推着程风找到一处刚好铺满阳光的花园。

原是不想暴露本性的,奈何条件不允许。她做不到看着程风被忽视怠慢,忍受不了傲慢的白眼。

一言不发的程风,凝视着邱露因气愤有些微红的脸蛋儿,想起以前两个人每次吵架她张牙舞爪的样子,心里就暖暖的,她还是没变。

“去买个全家桶吧。”

他这个样子还是不要去餐厅添乱的好。这几个月已经习惯那些探究地打量和扼腕叹息,无非是“年纪轻轻的就成了瘸子。”“白长了一副好皮囊,浪费了。”……

不想邱露听见这些,不想她可怜自己。

熟练地在脆皮鸡腿堡里撒好番茄酱递过去,这是女孩唯一能接受的酸。

她不敢问程风的腿,程风不敢问她的现在。

远处看起来这是一对默契的情侣,可只有他们看见彼此眼底的悲伤和踟蹰。

温柔凝视着因塞满汉堡而鼓起来的圆脸,水盈盈的眼眸中有睫毛的倒影,手背时不时擦过鼻尖,有轻轻的鼻息声。

程风手中的可乐有了三年前的味道,滑过喉咙有说不出的舒爽。

“程风,你......”抬眼正撞进他温柔的目光中,不争气地慌乱,赶忙瞥向远处人群。

她怀疑程风就是克自己,和他直播出问题,带他吃饭还要吵架,走了那么久再看他的眼睛还是无力抵抗,垂眸嚼着汉堡想不起该说什么。

“还好吗?”程风开口弥补尴尬,虽然知道答案,可还是想听她亲口说才放心。

意外地女孩摇摇头,垂眸像是自言自语,也像是压抑许久的倾诉“毕业后爸爸就查出肝癌,晚期,只有半年时间......”

程风的心跟着一点点沉下去。

那段灰暗的日子如今想来依然压得人喘不过气。

爸爸去世后半年妈妈也离开,她像入秋时节的荷花渐渐枯萎,孤零零地立在池中无所依靠。

慈善基金一摊子事,她好不容易摸出点门,最近有好多项目共同推进,想想都头疼。

程风只觉得秋风穿透脊背,原来他的离开像悲伤的多米诺骨牌,累积起来的重量至今还压在肩头。

话题太过沉重,转移到慈善基金上

“不帮猫猫狗狗了,改帮人了?”

“嗯,帮需要的人。我愿意做这样的事,有意义。”已经准备好接受程风的嘲笑,对方却认可地点点头,真少有。

“你呢?还走吗?”手背擦过嘴角,淡黄色面包渣掉落,状似无意提起就像问对方“吃饱了没?”

程风也诚实地摇摇头“不确定。”

三年前是因为在老家的爷爷身体不好,父亲对于他来说等于没有,是爷爷把他养大,老家三番五次打电话要他立刻回去。

恰巧那时邱露的父母反对她们在一起,两人冷战许久,少年带着骄傲一去不回,再回头时曾经共同仰望的星星已经落地。

“再走时打个招呼吧,我送你。”上次的分开太不体面,希望这次有一个美好的告别。

程风捏着有些变形的可乐杯点点头,看来秋天真的要来了。

把程风送回漫展,没有停留回了家。

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去,梦里都是三年前程风临走之前的一幕幕。

因为两人总是争吵,爸妈从来都不喜欢程风。

邱露怕父母反对甚至想要大胆一次却被程风生硬回绝。

那一刻她的心裂开。

他打了最后一个电话说要回老家归期未定,却在落地后拔掉手机卡,从此都是无人接听。直到现在心灵的碎片还没有拾完。

不知睡了多久,再睁眼时阳光已不那么刺眼,通红的太阳如晚餐暖暖的荷包蛋向西边坠去。

最讨厌吃鸡蛋,头疼得浑身都跟着没力气。

手机响了一遍又一遍,不等说话那边助理已经快跳起来“露露姐,出事了,你快来。”

面对警察言简意赅地告知,她总算捋清事情的经过。可也没有商量的余地,能做的只有接受。

望着远去的警车再看看贴上封条的大门,强撑着安慰拥挤在办公楼前焦灼的人群,这里面既有工作人员也有好事者来看热闹,不管怎样都不能让负面影响扩大。

“我们没做过的事会查清楚的。”拳头在身侧握了又握仿佛在给自己信心,理事会那边还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有的人低声抱怨着,有的人听话地点点头,更多的人闷不做声,三三两两地离开,刚刚还拥挤的场地一瞬间空旷下来。

望着渐渐稀疏的人群,她的心也跟着散落开,没了着落。

基金会停运意味着那些进行到一半的项目,交了一半的货款,签了一半的合同……又没办法继续,整个人一时陷入两难境地,晕晕乎乎地向一边倒去。

再次睁开眼睛感觉有冰凉的液体顺着血管蔓延到小臂,摆脱头重脚轻,舒服许多,微微侧脸便对上程风清净如水的眼眸。

她以为自己做梦了,闭上眼睛再睁开程风居然歪着头目光中都是心疼。

助理朱佳莹见她醒过来了赶忙解释“露露姐,你发烧了。刚好……”

“顺路送你过来。好些了吗?”程风打断,手背自然地落在邱露额头上,眼里是满满的担忧。

一旁推轮椅的师弟忍不住腹诽:明明是特意跑过来的,三更半夜的谁没事顺路去医院,师哥嘴真硬。

伸手打掉他的胳膊,坐起身,疑惑地瞪着程风。

重逢后一句话都不说,直播当天逼着她离开,雨天逼着她下车,连她披过的衬衫都不要,现在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做给谁看?

程风也不气,目光柔和地凝视着因为发烧微红的脸蛋,紧紧攥着轮椅的扶手,仿佛等着她宣判。

听到消息第一时间就往现场赶,幸好及时。这一次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抛下她独自离开,遗憾不能重演。

病房里一时静得压抑,气喘吁吁的肖淳义推门而入,三个人面面相觑都有难以言说的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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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风露有蜜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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