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的冬天,总带着些许诗意。街道两旁的橱窗早已换上节日的装饰,红绿缎带在橱窗玻璃上打出温暖的光泽,精致的圣诞球、灯串与手工卡片静静悬挂着,宛如某种节庆仪式中凝固的时间。
积雪覆盖在路沿与铁栏上,白雪在霓虹灯的照映下泛着柔和的光晕。行人脚步匆匆,皮靴与雪地摩擦出的细碎声响,与街头偶尔飘出的节日音乐交织成一种静谧又生活化的节奏。
杨琳挽着深色围巾,慢慢推开一家藏在街角的老书店门。门上挂着的黄铜风铃轻轻摇响,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门内的暖气扑面而来,伴随着浓郁的纸页气息和角落咖啡机传出的香味,让人有种刚走进另一个时空的恍惚。
这是她喜欢的一家小书店。
温暖、安静、旧式,没有过度的装修,也没有潮流的快节奏。木质书架整整齐齐地排列在窄小空间内,书页略带泛黄的纸张被时间染上温度。架子上摆满了各国语言的文学作品,封面有磨损,有烫金,有手写书签。
靠窗的位置是一张旧式的皮沙发和一盏黄铜底座的台灯,柔和的灯光落在翻开的书页上,如同冬天夜晚的心绪:缓慢、安静、沉而不闷。
沈奕跟在她身后进来,顺手摘下围巾,目光随意扫过一排书架,指尖滑过书脊,最终挑出一本封皮略显旧旧的英文诗集。他翻开书页,语气带着几分轻松:“你上次不是说,想找一本诗集送给朋友?”
“嗯。”杨琳应了一声,走到另一侧书架前,手指在书背上滑过,指尖触到一本旧书,封面烫金字母已稍有褪色,却依然清晰可见。
她将书抽出,翻开,一页页翻过,忽然停顿。目光停在一行字上:
“Every moment is a fresh beginning.”
——T.S. Eliot
那句诗像一颗微光,在冬夜中悄悄亮起。
她盯着这句话看了一会儿,眼神里浮起一丝难以言说的微妙神情,像是突然与某种沉默的思绪对上了眼。
沈奕从书页上方望着她,目光柔和:“很喜欢?”
“嗯。”杨琳轻声道,指尖仍贴在书页上,“这句话挺适合当下的。”
当下——既是她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切,也是她逐渐走进的内在转折点。纽约的生活、文化论坛的筹备、与沈奕的陪伴,都在悄无声息地推动她迈向某个新的阶段。
沈奕没有继续追问。他只是站在那,看着她的侧脸。
窗外的雪光照进书店,落在她眉眼之间,让她整个人像沉浸在某种缓慢的光中。
他忽然想起几天前他们一起在中央公园灯展下的场景。那晚的她仰望灯光长廊时说了一句:“偶尔,也可以像游客一样看看这座城市。”
那句话像一道轻轻的风,在他记忆里停留至今。
她是个敏感而细致的人。外人看她坚定、周密、冷静,其实她总在心里不断问自己:“这一步是不是正确?”“我是否已经准备好?”
而他愿意等她——在她踌躇不前的时候陪着她,在她停下脚步的时候给她一点光。
“要买这本吗?”他问,语气温和。
杨琳将书合上,轻轻点头,嘴角扬起一抹含笑的线条:“买。”
她抱着书走向柜台,那里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穿着深灰毛衣的老先生。他戴着金边老花镜,看到她手中的书,微笑着点头:“这本书很不错,特别是那句话。”
杨琳略微一愣:“哪句?”
老先生翻了几页,熟练地翻到其中一页,念道:
“What we call the beginning is often the end.
And to make an end is to make a beginning.”
——T.S. Eliot
他语气温缓,仿佛这句话说给她听,也说给许多冬天站在转折路口的人听。
杨琳听着那句诗,眼底有些光浮动。她接过书,轻轻点头:“谢谢。”
她想起从波士顿来纽约时的踌躇,也想起最近每一场自我推翻与再确认。也许正如这句诗所说——结束不是落幕,而是另一个开始的信号。
沈奕站在她身旁,望着窗外雪夜,低声说了一句:“新年快到了。”
杨琳的眼神也投向窗外。
雪静静地下着,落在街边的树枝上,路灯将它们照得晶莹剔透。她轻轻应道:“是啊……时间过得真快。”
“有些东西变了。”沈奕缓缓地说道,“有些东西没变。”
她握紧怀中的书,书页的温度还留着屋内的余暖。那句话不长,但意味深长。她听得出,他说的是时间,也是他们之间的节奏。
门被推开,一阵冷风夹带着细雪吹进来。书店的风铃再次响起,叮的一声,仿佛冬日午后那一点悄无声息的提醒。
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耳边传来沈奕低低的一句:
“走吧,回家。”
她转头看他,笑了笑,没说什么,却步伐轻松地跟在他身后走出了书店。
雪还在下,灯还在亮,而他们之间,正好是沉默也温暖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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