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宋时清所说,那片雪原被群山环绕,中间还有一片大湖,会结很厚的冰,湖底灵气充盈,无论是打坐还是练习剑法,都觉得有股力量在无形之中托起自己,比在别处修行要容易许多。
大雪封山,山路并不好走,裴怜尘和他们走了一段,决定叫两个少年跟着自己一起御剑飞过去,谁知白非梦竟然不会御剑。
“不会御剑?”裴怜尘一时茫然了起来,怎么会有人十六七岁了,还不会御剑呢?就算不会御剑,也应该会御什么别的法器飞行才对,这对于修士来说,就跟学会走路一样,是必须的。
“就是不会嘛。”白非梦撅着嘴说,“没有人教我。”
裴怜尘很是意外,这样简单的事,白非梦的家人居然没有教过他?
“这样吧,前面有个小屋,插着几道彩幡,应当是之前的修士们留下用来歇脚的,小满你先去休息一会儿,我教小白御剑。”
程小满看了看裴怜尘又看了看白非梦,忽然上前一步:“我教他!”
“你可以吗?”裴怜尘犹豫起来,“这里有大风,你自己飞起来尚且需要小心,能教旁人?”
“可以!”程小满拍着胸脯保证道。
裴怜尘还是不放心,决定留在一旁盯着他们。
程小满召出归一剑跳上去,叫白非梦学着自己也站到剑上。白非梦试着将脚踩上去,晃晃悠悠地就要跌倒,裴怜尘赶紧伸手托住他的腰,扶着他站稳,说:“不要急,先稳住,你的剑与你同心一体,相信它。”
白非梦闻言深吸了几口气,努力站稳了。
程小满想了想,照着之前裴怜尘教他的依葫芦画瓢,拽着白非梦的手开始飞,先是贴着地面飞,而后慢慢升高上去。
“好像不是很难,我会了!”等到能俯瞰雪山的时候,白非梦高兴地说。
“那你自己飞吧。”程小满当他是真的会了,直接撒开了手。谁知刚松手没多久,一阵大风刮来,将白非梦吹落了下去。
程小满和裴怜尘都被他突如其来的倒栽葱吓了一跳,一同朝他飞了过去,竟然心有灵犀似的,一人一边,一起抓住了他的脚腕。白非梦层层叠叠的衣摆垂落下去盖住了他的头。
“你怎么穿这么多层!”程小满骂他,“重死了。”
“这里冷啊!”白非梦扑腾着去抓自己的衣摆,胡乱抱在胸前将头探出来,忽然说:“那里怎么有个宫殿一样的东西?”
“哪里?”程小满问。
“那边山里。”白非梦伸手一指,衣摆又掉下去盖住了他的脑袋。
程小满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见了一座十分漂亮宏伟的、像是宫殿一样的建筑。
“想去看看?”裴怜尘问。
“看看看!”白非梦高兴地说。
裴怜尘和程小满提着白非梦朝那座建筑飞过去,到了跟前才发现,这建筑竟然比远观时想象得还要高还要大。
“什么样的人住这样的屋子?”白非梦仰着头,差点往后撅过去,“这人得有十丈高吧?”
裴怜尘微微抬起手拦住他,怕他直接冲进去:“还不知道里头是什么,先不要贸然进去。”
说话间,那巨大白玉一般的门扇忽然无声地打开了,门缝中探出了一个小小的脑袋。
是个女孩,看起来比程小满白非梦他们小个一两岁的女孩。
她的头发梳得很简单,不像是现在女孩子们会梳的样式,身上穿着的衣服也不似今朝,如一卷长长的、厚重的布在她身上绕了几圈,然后在腰间束了一条带子;颈上则挂着五彩石头穿成的链子,一圈一圈地垂落在胸前。
女孩看见外头有人,先是受到惊吓似的缩回了头,而后又慢慢地探出身来,说了句他们都听不懂的话。
裴怜尘和两个少年面面相觑,显然这里没人能听懂这女孩在说什么,裴怜尘于是试探着问:“你是异族人吗?”
那女孩看着他眨了眨眼睛,似乎在理解他话中的意思,过了好一会儿,忽然开口用他们能听得懂的语言说道:“我不是人族,我是神族。”
神族?裴怜尘讶异地看着她,不是说神族后裔都跟着太玄王去往新的世界了么?
“我的爹爹、和爹爹都没有回来。”女孩说,“我在等他们,很久很久。”
“你是在学我们说话么?”裴怜尘听她说得有些磕巴,不禁好奇了起来。
“是,不然的话,你们听不懂。”女孩来回打量着他们,“有一天,门忽然打不开了,门无法打开的时候,时日,会停止,我不会停止。每次,门可以打开的时候,都很短。”
“这里是哪里啊!”白非梦跑上前去,凑近了看她,“你好漂亮啊妹妹,你的眼睛是紫色的。你叫什么名字?”
“是我爹爹、和爹爹的家。”女孩说,“他们叫我······”女孩顿了顿,才说,“按你们的话来说,应该是,紫色的小野花。”
“那叫你小紫好了!”还真是一点都难不倒白非梦,“我们可以进去看看吗?”
小紫有些犹豫,说:“里面没什么好看的。”
程小满走过去拉了拉白非梦:“你怎么刚见面就要看别人家里,会不会太冒犯了?”
白非梦仰头看了看,说:“可是这里好漂亮,里面说不定更漂亮。”
小紫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将门推得更开了些,让出一条道来:“进来吧,其实,在打仗之前,曾经有很多人族来到这里向爹爹祈福,后来,没有人来了,爹爹和爹爹让我在这里等,我一直在等。”
“你为什么有两个爹爹?”白非梦疑惑地问。
“我就是,有两个爹爹呀。”小紫理所当然地说。“一个爹爹把我捡回来,一个爹爹把我养大。”
三个人跟着小紫走进去,都震撼于这其中恢弘而原始的景象,一时没有人说话。走了好一会儿,白非梦才问:“为什么你们的屋子建得这样高啊?”
小紫说:“有一个爹爹的原身,很大。”
比起房子,这里面其实更像洞穴,不规则的石柱上还留着雕凿的刻痕,空旷得可以听见说话的回音。这可真是奇怪,裴怜尘暗暗想到,这里既像坟冢,又像神殿。
小紫绞着手指说:“有一天忽然地动山摇,我和这一片地方,不知怎么就掉到了一个黑漆漆的裂隙里,在那里面的时候,门是推不开的,窗外一点光亮都没有,要过很久,才会偶尔亮起来。”
“那你为什么不趁机离开呢!”程小满问。
“为什么要离开?”小紫茫然地说,“我还要等爹爹和爹爹回家,他们要回家的,回家看不见我,爹爹要着急。”
“你等不到啦!”白非梦大大咧咧地说,“如今世上已经没有神族了,据说纯正的神在几千年前就陨落光了,虽然现在的大家都是神族的后代,但是已经没有神了。”
“怎么会这样!”小紫十分惊讶,“神族怎么会和人族通婚呢?”
“为什么不会?”白非梦得意地挺胸,“我家的族谱纪事就是这样写的呀。我祖上就是一种很厉害的神鸟,叫乐荼,他与人族领主白沙结合,生了一颗蛋,蛋里又破壳而出一个人。”
小紫苦恼地咬咬指头:“没听说过,我没离开过这片雪山草原。”
白非梦说起上古史来竟十分熟悉,洋洋得意地显摆起来:“你也不知道人界十领主吗?传说他们都是神族的后裔,有世间最强的十种力量,联起手来将魔物驱赶出去,然后各自划地而治。咱们大夏如今的土地呢,是追云领主带着族人守住的,他是大夏所有人的先祖。追云领主还有两位得力手下,一位是部族的大祭司,沟通天意、指挥作战;一位教化族人、篆刻书文传道解惑;他们一同,被后世修士奉为道法先圣与先师。”
“你知道的好多,但是好像,跟爹爹同我说过的不太一样。”小紫陷入了迷茫。
裴怜尘听着他们闲聊,觉得不该再继续了,毕竟在世上绝大多数人看来,白非梦说的就是真相。至于人族是否曾与魔族勾结驱逐神明,又是否背信弃义反手给了魔族一击,已不必再去探究。
裴怜尘打断了他们的交谈,问小紫:“你的爹爹,是不是叫做浮黎?”
小紫却摇头:“我爹爹叫做浮烁,另一个爹爹叫苍黎。”
浮烁和苍黎,裴怜尘暗自思忖道,莫不是时日久长,以讹传讹,将他们误当成了一位神君?只是这数千年前的往事已无从考证,连小紫自己也不清楚,她的爹爹们去了哪里,在外头发生过什么事。
小紫不愿意离开,裴怜尘也无意劝她改变想法,将话题引开闲聊了一会儿,便带着两个少年告辞离开。
据小紫所说,每次天亮、大门可以打开的时间,都约莫有三个月,他们今日过来,正好是第一天,也就是说,如果修行顺利,等开春之后,他们从雪原冰湖上返回城中时,还能再和小紫见上一面。
“你们要再来跟我玩呀。”小紫扒拉着门边目送他们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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