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过了苍汝龙灯会,云无囿打算带裴怜尘去流云山避暑。天气太热裴怜尘身上不爽快,流云山上还算清凉。
在流云山住到秋天,天气凉快下来就动身往莲堤去,重走一遍当年的路或许能让师父想起什么。
过完年便去玉京,请天谨司的医修再仔细检查一番裴怜尘的身魂。就此在玉京小住,自己正好也有些拖延了许久的事,要同李无错谈,在玉京总归方便些。
等到明年夏天,带师父回趟清都宫。
到那时,清都宫后山上,他盘下来的那片地大概已经修整完毕,有足够宽敞漂亮的房屋、用上品灵石铺设的山泉池子,再往山顶的方向走一点,还有他专门着人去试验的果林和田地——
用灵石原矿和一些富含清幽灵气的植物、兽骨之类碾成粉,替代泥土种植作物,据说如今那些作物已经成功在存活,等过了今年冬天就能开花结果。
他并不知道师父喜欢吃什么,只好多挑选了些,每样只种了一点点,等明年观察观察裴怜尘的口味再做调整。
他已经和表哥与叶淇师姐谈好了酬劳,将来自己若是不在,那便会由他们来代为打理果园田地,每个时节都将最好的瓜果作物送去给裴怜尘品尝。
不过,关于先去玉京还是先去清都宫,云无囿其实是有些迟疑的。
他害怕裴怜尘先去了玉京,就不肯再跟自己走了,那清都宫后山上那些他为师父备下的惊喜,便没有人要了。
毕竟玉京是裴怜尘出生长大的故土,有他故去的亲人和藏在心底的爱人。
还有可恶的李无错。
想至此,云无囿恶狠狠地抽了一下马屁股,马车吱呀一声,哗啦哗啦地加速往前跑。
“你干什么呀。”裴怜尘从门帘后面钻出来,额角红了一片,“突然跑那么快,害我撞到头。”
云无囿察觉到他的动作先是一惊,回头瞧见他衣衫虽然凌乱,但好歹该穿的都穿了,没有直接光溜溜地出来,松了一口气。
“抱歉,我看看。”云无囿将他揽到怀里,用疗愈咒轻轻抚摸他的额头。
“别弄我,外面好热啊。”裴怜尘一把推开他,又钻回了马车里。
云无囿无奈地笑了笑,不禁有些怀念起天气还凉爽的时候,尽管每天清神咒念到想吐,但师父总会主动地过来抱着自己。
这样好的日子,总是过得太快了。
“我们接下来去哪儿呀?”裴怜尘问。
“锦陵。”云无囿心事重重,下意识地答道。
“不想坐车了,难受。”裴怜尘说着瞥见远处河面上有大船驶过,随手一指:“我要那个。”
裴怜尘说要,云无囿哪敢耽搁?立刻行动起来,卖掉了马车,买了一艘船,弄来机关飞鸢的轮盘略加改装,这船便不再需要船夫,自己晃晃悠悠地往前行驶而去。
裴怜尘一开始十分新奇,顶着暑热跑出船舱,这里看看那里摸摸,一会儿要去撩水,一会儿要去抓鱼,等云无囿真的帮他把鱼抓上来,他又嫌难闻,一整天都疑心云无囿身上还有鱼腥味,不让他靠近自己。
到了半夜,云无囿躲到船舱外头不去惹他,不一会儿又听见呜呜的哭声,裴怜尘光着脚跑出来,抽抽嗒嗒地问他为什么不睡在自己旁边。
过了几天,裴怜尘的兴头消退了,又懒洋洋地窝在船舱里不肯冒头。云无囿每天调好了轮盘,就陪他一起躺着。
倒是不会无聊,因为裴怜尘的脾气大,稀奇古怪的想法也多,大爷似的躺在床上,叫云无囿使各种各样的术法给他玩儿,云无囿就侧卧在他身边,一手支着下巴看他,一手晃着扇子给他变戏法儿,云朵与落雪、蝴蝶与飞鸟、烟花与繁花······裴怜尘要什么,他就变什么出来。
偶尔裴怜尘会突发奇想,叫云无囿再多变几个云无囿出来陪他玩,一个扇风、一个捏肩、一个捶腿、一个讲故事、一个变戏法儿、一个抱着他,这当然是变不出来的;裴怜尘提了几次,总得不到想要的,就坐起来伸脚去轻轻踢云无囿。
云无囿往往一动不动由着他胡闹,有时候裴怜尘闹得起劲,自己伴随着船体的摇晃要滑到床底下去,云无囿便会起身,捏住他的手腕和脚踝,将他提溜回床榻中央,免得裴怜尘滚落下去弄伤自己。
如此几回之后,裴怜尘十分挫败地发现,云无囿只要一只手就能牢牢捏住自己两只并在一起的脚踝,挣都挣不开。
“为什么我力气没你大,手也没你大呢?”裴怜尘抵着云无囿的手掌,发现他的手比自己大一圈,觉得自己输了很多,懊恼地收回手在床上翻滚两圈躺下,躺了一会儿还是觉得不服气,又翘起腿把脚丫子抵到云无囿掌中去比。
这下差距没有之前那么大了,裴怜尘刚要得意,云无囿坏心眼地屈指挠了下他的脚心。
“啊!”裴怜尘只觉得有一阵奇怪的、让人发笑的痒意直冲天灵盖,整个人都炸毛了,尖叫一声缩回了脚,抱着小腿瞪云无囿一眼:“你干什么,坏阿驰!”
说罢仍觉得不解气,又抬腿要去蹬他的肩膀。
云无囿赶紧拉住他的脚踝摁下来,帮他把衣摆盖在腿间,连连道歉:“我错啦,师父下次再这样抬腿踢别人,一定要穿好裤子才可以知道吗?不然别人万一看见你······”云无囿还是不好意思说出口,只是问:“你羞不羞?”
“我才不会这样踢别人。”裴怜尘霸道地说,“我踢你,是因为我喜欢你。我也不想让别人看,就给你看!想让你看!我的魂魄哪里都想给你看!我羞什么?我喜欢你,我不羞!你不想看我、不想给我看吗?”
这可真是不讲道理!云无囿不敢深究裴怜尘说的喜欢是什么意思,却不可避免地回想到方才瞥见的春光,玉嫩花娇,只回想了一瞬,就倒在床上把自己的脸埋在了柔软蓬松的靠枕里。
裴怜尘爬过去,故意搂住他的脖子,贴着他的耳朵问:“阿驰,你怎么了?整个人又红又烫。”
“我羞,我不敢看······”云无囿气若游丝地说。
“你敢不喜欢我!”裴怜尘得出了结论,登时不满意了,生气地□□坐到云无囿背上,攥着云无囿的头发要把他的脸从靠枕里拽出来,“不行,你看着我,我不许你羞!”
“师父轻点!头发要掉了!”云无囿闭着眼哀求道。
“那你看着我!”裴怜尘命令道。
云无囿只好翻过身,睁开眼去瞧裴怜尘。
裴怜尘这下满意了,垂着头看他,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说:“阿驰,你真好看。”
两人在船上,如此胡天胡地一连闹了许多日,眼看着快要到锦陵了,却在与锦陵一水之隔的荷花坞被绊住了脚步。
那天刚下过雨,雨后格外清新凉爽,裴怜尘难得从船舱里出来透气吹风,看到靠近岸边的地方有大片开得正好的荷花,便要云无囿将船行驶过去,他要摘一朵来玩。
这点小小的要求云无囿当然会满足他,于是两人乘着船往荷花丛靠近了,裴怜尘扒在船边,伸手要去折荷花。
水面上方圆数十米都常常无人,裴怜尘这回也没带那遮眼的丝带,本来想摘了荷花就返回水中央去,没想到那高高低低的荷叶抖了抖,露出了另一艘小船来,一个姑娘跟他打了个照面,尖叫一声“妖怪”,手忙脚乱想要逃走,哗啦一声掉进了水中,被翻过来的小船扣在了下面。
一切发生得太快,别说裴怜尘了,连云无囿都没反应过来,过了片刻二人才争先恐后不约而同地跳下船,去捞那个姑娘。
等捞上来之后才发现,那姑娘已经昏过去了,额头上一块紫,是刚才船翻的时候被砸到了头。
他们面面相觑,只好先把船靠岸停泊,将姑娘带回岸边村镇里的医馆,寻找她的家人。
这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荷花坞附近正有妖邪作祟,已经伤了好几个人,听说是只狼妖,有一双灰蓝色的眼睛,难怪那姑娘如此害怕。
“原本那妖怪是和一个人住在荷花坞对面的山中。”姑娘的爹娘闻讯赶了过来,云无囿便向他们打听。
“那妖怪从来不下山,只偶尔有人上山砍柴的时候见过,也不伤人,一直相安无事的,不知道最近怎么回事。突然跑了下来,发了疯似的,到处乱咬伤人,我二舅差点被他咬断喉管!”说话的大叔是姑娘的爹爹,腿上都是淤泥,显然正在干着活就听见了自家闺女落水的消息,衣服鞋袜都来不及换就跑了过来。
“二舅可还好?”云无囿忙问。
大叔摆摆手:“年纪大了,老遭罪咯。”
云无囿闻言又问:“那其他人······?”
“其他人倒还好,身强力壮的,养养就恢复了。”
告别了这家人,裴怜尘和云无囿也不急着回去船上,雨后的傍晚天气宜人,他们就一起慢慢地在荷花坞里晃悠。
微风中飘荡着丝丝缕缕清新的水气,裴怜尘就低着头,一步一跳地踩路上的小水洼玩,每踩中一个,溅起一捧水,他就高兴地笑几声,张着手臂继续往前跳。
跳着跳着,忽然哎呀一声向旁边歪去,跌倒在了湿漉漉的地面上。
“师父!”云无囿原本正在走神,不知在胡乱想些什么,见状赶紧跑上前去,心疼地将他扶起来,“怎么摔倒了。有没有哪里疼?”
“有一个圆圆的东西。”裴怜尘说,“我以为是石子,但它突然开始动了,我怕踩到它,想往旁边落,结果地上有水太滑了·······”说着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拽了拽衣服,“全都弄脏了,好难看·····我下次不跳了。”
云无囿看了一眼裴怜尘说的会动的石子,原来是一只慢吞吞的蜗牛,松了一口气,捏诀施了个小法术,将裴怜尘身上的泥水一卷而净,说:“没事,想跳就跳。”
裴怜尘高兴起来,抱着云无囿晃晃,踮起脚凑近了夸赞他:“好阿驰!”
“对了,我想去找它。”裴怜尘忽然说。
云无囿一听便明白他是想去找那只作乱的狼妖,心想师父这爱管闲事的性子还真是一点没变,笑道:“好,我去找他。”
“是我们一起去找!”裴怜尘强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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