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亲手点燃了这场叛乱的火,也要亲手将它......用鲜血浇灭。
周麟君站在原地,看着纪星河决绝而去的背影,又看了看身边因恐惧而微微颤抖的新娘纪星流,再望向殿外愈演愈烈的战火。
他袖中的手指轻轻捻动。
纪星河的反应,比他预想的更为激烈,也......更为有效。
她不仅将叛乱的罪名牢牢扣在平林国主头上,更是在瞬间夺回了话语的主导权,将自己与王室绑在了平叛护国的道德高地。
他低头,对身边紧张万分的秦子钰轻声道:
“子钰,看来这位北越王太女送给朕的新婚贺礼,比想象中......要精彩得多。”
栖凰阁的洞房,今夜注定无人能眠。而那红烛,恐怕要映照的,非是鸾凤和鸣,而是真正的......血色弥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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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凰阁内,红烛高燃,映照着纪星流惨白如纸的脸。殿外的喊杀声、兵刃撞击声、垂死哀嚎声,如同噩梦的配乐,穿透厚重的宫墙,一声声敲击在她的心口。
她紧紧攥着婚服的袖口,指节泛白。姐姐冲出去前那决绝的眼神,父王被护卫拥趸着退往深宫时的仓皇,还有那位大周皇帝......他看似平静的眼眸深处,那抹仿佛洞悉一切、甚至带着审视与期待的幽光,都让她不寒而栗。
“公主,请稍安,太女殿下定能平定叛乱......”身旁的女官试图安慰,声音却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纪星流缓缓摇头,泪水无声滑落。
平定叛乱?
就算平定了,北越经此一劫,国力大损,还能挡住虎视眈眈的大周吗?
而她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大周皇后”,在北越叛军眼中是引狼入室的祸水,在大周皇帝眼中不过是一枚牵制姐姐的棋子,未来命运,可想而知。
她看着妆台上那支锋利的金簪,一个绝望的念头悄然滋生——或许,死亡是更好的解脱,至少能保全最后的尊严,不再成为姐姐的拖累。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金簪的瞬间——
“砰!”
栖凰阁的殿门被一股巨力撞开!
一道玄色身影带着一身浓重的血腥气卷入殿内,不是纪星河又是谁?
她身上的深衣已被鲜血浸染得颜色更深,几处破损,露出其下的软甲,脸颊溅上几滴血珠,煞气逼人。
她手中依旧提着那柄夺来的长刀,刀尖滴落的血珠在红毯上洇开深色痕迹。
“姐姐!”纪星流惊呼。
纪星河目光如电,迅速扫过殿内,看到妹妹无恙,眼中紧绷的弦稍稍一松,但看到她脸上的泪痕和那只悬在金簪上的手,眸光瞬间变得锐利如刀。
“想死?”纪星河一步跨前,劈手夺过金簪,看也不看便甩手掷出,金簪“扑哧”一声深深钉入梁柱之中,“你的命,还没到能自己做主的时候!”
“不死又能如何?”纪星流泪如雨下,“我活着,只是你们的负累!周麟君不会放过北越,叛军恨我入骨,我……”
“正因如此,你才更不能死!”纪星河打断她,声音因激战而沙哑,却带着灼人的力量。
她猛地抓住妹妹的双肩,迫使她看着自己的眼睛,“听着,星流,叛军攻势凶猛,平林国主得了大周暗中输送的精良军备,我们撑不了太久!宫城陷落,只是时间问题!”
“周麟君的护卫军还在隔岸观火,他在等,等我们两败俱伤,等他坐收渔利!”纪星河语速极快,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我们必须打破这个僵局!必须给他一个......无法继续作壁上观的理由,一个必须立刻下场,与我们绑在一起的理由!”
纪星流茫然地看着姐姐:“我们......还能有什么理由?”
纪星河盯着她,眼中闪烁着疯狂但理智的光芒,一字一句道:“一个比他原本计划,更能名正言顺、代价更小地获取北越利益的理由!”
她松开纪星流,猛地开始解自己身上染血的玄色深衣。
“姐姐,你......”纪星流不明所以。
“我们换。”纪星河命令道,手下动作不停,露出里面轻便的劲装和软甲,“你穿上我的衣服,立刻从密道离开,去找白小楼。她会保护你,城外还有忠于我的赤月军旧部接应。”
“换?可......”
“他来北越,名义上是娶北越公主。只要‘北越公主’上了他的玉辂,进了他的皇宫,他和亲的政治目的就达到了,大周朝廷那边他就能交代过去。”
纪星河迅速脱下沾染血污的外袍,抓起那套华丽无比的凤冠霞帔,开始往自己身上套,动作快得几乎扯断丝绦。
“而一个‘对他情深义重、在叛乱中与他并肩作战、未来将执掌北越的王太女’做皇后,远比一个柔弱可欺、母国动荡的静仪公主,对他稳定北越、甚至未来图谋天下更有价值!”纪星河的声音冷静得近乎残酷,她在进行一场惊世骇俗的政治算计,“他想要叛王周琰的命?可以谈!他想要北越归附?也可以谈!但前提是,坐在他身边,与他谈判的人,是我纪星河!北越的命运,该由北越未来的王来定!”
纪星流彻底震惊了,她看着姐姐动作利落地穿上那身象征着她原本命运的嫁衣,巨大的凤冠压在她染血的发髻上,红与黑,嫁衣与血污,柔美与煞气,交织成一副惊心动魄的画面。
“这......这太冒险了!周麟君怎么会同意?朝臣怎么会同意?这......这是欺君之罪!”纪星流声音发颤。
“成王败寇!历史由胜利者书写!”纪星河冷笑,将最后一根玉带扣好,那身大红嫁衣穿在她身上,不见半分柔美,反而如同一副铠甲,“等他发现,他得到的不是一个任他拿捏的公主,而是能助他更快、更稳地消化北越的赤月军主时,他会觉得这是欺君,还是......一笔再划算不过的交易?”
她走到纪星流面前,双手用力按住妹妹的肩膀,目光灼灼,仿佛能点燃空气:“星流,你自由了。从此刻起,你不是静仪公主,你是北越的王女纪星流。活下去,看着姐姐如何为我们,为北越,搏一条生路出来。”
纪星流看着姐姐眼中不容置疑的决心,看着那身刺目的红装,泪水再次涌出。
"姐姐......"她哽咽着,终于重重点头,开始颤抖着解下自己身上的霞帔。
中极殿偏殿,周麟君听着外面越来越近的喊杀声,神色依旧平静,只是指尖在袖中轻轻敲击着节奏。秦子钰按剑而立,神情紧绷。
“陛下,叛军已攻至殿外广场,北越王室军队节节败退,纪星河虽勇,恐怕也独木难支。”一名暗卫低声禀报。
周麟君微微颔首,正要下令让护卫军做好“适时介入”的准备,忽然偏殿门被推开。
一道红色的身影,逆着殿外混乱的火光,一步步走了进来。
是身着凤冠霞帔的“静仪公主”。
只是,这“公主”的身姿过于挺拔,步伐过于沉稳,那盖头之下隐约透出的气场,绝非纪星流所有。
周麟君眸光一凝。
秦子钰更是瞬间警惕,手按上了剑柄。
“公主殿下,此地危险,您……”秦子钰上前一步,试图阻拦。
那“公主”却径直走到周麟君面前,无视了秦子钰,然后,缓缓抬手,自己掀开了那方大红盖头。
盖头下,是北越王太女那张沾着血污却依旧明艳逼人的、带着桀骜冷笑的脸。
殿内瞬间死寂。秦子钰倒吸一口凉气,几乎要拔剑出鞘。
周麟君看着眼前身着嫁衣、煞气未消的纪星河,眼中第一次真正露出了堪称震惊的神色,但随即,那震惊便化为了更深沉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欣赏。
纪星河与他对视,毫无惧色,声音清晰而冷静,穿透殿外的厮杀声:
“周麟君,你的新娘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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