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不是江邪一路跟着的原因,从碧落城出来至今,他们行进的十分顺利,但沈玉几人没有丝毫放松,这种宁静更像是风雨欲来的前兆,他与江邪谁也没再提过那夜的对酌,仿佛那一夜仅是他的梦,离他近了几分也只是他的错觉,江邪又恢复了往日的随性,那层看不见的隔阂又生了出来,但说不清的一些东西好像变了。
江邪把褚恒派给他做暗卫,尽管他多次拒绝,但江邪的态度强硬又残忍:“你不想要,那就杀了吧,完不成任务的暗卫不配活着。”
沈玉无奈,明知他可能只是为了让他同意这个安排才这么说的,但毕竟是条人命,他硬不下心去赌,况且用不用得上另说,这也是江邪一片好心,他收着了。
前天他们便已经进入清平山地界,今日就要越境入城了,潭州这座大昭边城,背靠清平山,处处都沾染着侠气,又将南朝的端庄细致融合进来,造就了独特而富有韵味的风土人情。
过午,他们一行人休整后入了城,此前他们在野外过了好几天,冷不丁回归喧嚣,几人多少都有点冗奋,反正时候还早,几人便一边寻着下榻的客栈,一边闲逛。
侧目看了一眼并肩的人,江邪比他高一些,他得稍稍抬头才能看到这人的眉眼,他忽然发现,这人没用过他送的发带,一次也没有,所以果然是不合心意么……
正要细想下去,就在这时,前方突发混乱,周围有人聚了上去,他们往路边让了让,伴随着几声抓小偷,一个脏兮兮的半大少年扒着人群冲了出来,那少年还没跑出多远,就见一人从屋檐一跃而下,当胸一脚,将那少年踹出十几步远,直砸进一个卖玩具的小摊里,少年摔在地上,捂着胸口蜷缩,等待着接下来的拳打脚踢。
高喊着抓小偷的男人也赶了过来,踢了一脚那少年,才朝刚刚截住他,正站在街中央整理衣衫的小公子走过去,待看清那人面容,沈玉眸光微动,方延小声说了句:“冤家路窄。”
的确是冤家路窄,那当中间站着的,正是那剑圣温子行的徒弟——秦炀。
秦炀注意力都在那边的小贼身上,因此没发现街边的沈玉几人。
看样子是失主的男人朝秦炀道谢:“多谢小公子仗义出手,才能捉了这小贼。”
秦炀“嗯”了一声算作回应,越过他往那倒地不起的少年走去,那男人也跟着走,秦炀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嫌恶的说:“有手有脚的干什么不行,你爹妈养大你就是让你出来偷东西的?”
沈玉几不可见的皱了下眉,这样大的孩子出来偷,不见得是有父母管教的。
那少年闻言,咬紧牙关没有吭声,只是缩着身子,他胸口太痛了,喘了好几口气都没压下痛楚,一旁的男人上前,胡乱撕扯着他的衣物,扯出来了几样东西,男人看也没看的就全都抓了起来,恶狠狠的呸了一声,便踢开他作势要走,少年瞳孔一缩,往前爬了两步,抓住男人的裤脚,声音虚弱沙哑:
“还,还给我,那是我的。”
男人抽了下腿没抽出来,便又踢了他一下,想了想不解气,又回身拎起少年的领子,却见少年不知打哪儿来的力气,将男人拎着他的那只手牢牢抓着,一膝盖顶上了他的腹部,男人抓着东西的手顿时一松,少年立刻放开了他,蹲下去翻出其中的一个荷包,刚拿到手,余光里忽见一抹银光,少年转头,随后僵在原地忘了动弹
——是秦炀。
秦炀手中的长剑半分情面不留,朝着少年的臂膀刺去,下一瞬,
叮——
雪白剑鞘带着强悍的内力轻而易举的拨开了剑刃,秦炀被这一下震得手指发麻,退出几步,抬头刚要发作,看到出头的人便憋了回去,惊呼:“是你。”
沈玉身姿挺拔,将那少年挡了个严实,一张脸俊美艳丽,额前几缕碎发轻轻拂动,眉眼十分精致却带着不容忽视的淡漠,垂眸看着人时总让人不自觉的想起仙气二字,那身玄色劲装配着雪白长衫,却是给他添了几分人间气。
一旁的男人一时不察被那少年反抗,眼下正十分恼火,本欲上前咒骂,却又见这变故,当下驻足惊疑不定,沈玉淡淡说道:
“人又没跑,何必不依不饶?他既不肯归还这一件,不妨听他一言。”
燕云昭趁此机会将那少年扶了起来,问他:“你没事吧?”
少年沉默的摇了摇头,只握紧了手里的荷包,那男人抓起地上的钱袋,又指着地上的白面馒头,愤然说道:“他偷我刚出锅的馒头也就算了,还敢偷钱,好几个厨子都看见了的,他有什么冤屈?”
沈玉见少年死死拽着荷包不肯松手,弯下腰去与他平视,尽量放轻声音问道:“这东西,是你的吗?”
少年愣愣的看了他片刻,点了点头,随即眼泪便涌了出来,泣不成声的说:
“是我的,没有钱,是我娘走之前给我求的符,”仿佛是怕众人不信,少年又打开它给沈玉看,重复了一遍,“是我的,我娘给我的。”
江邪抱着刀靠在旁边一个小店外的柱子上,以他的身高和角度刚好能看到沈玉,便没上前。
方延坐在一边的台阶上,也没过去,怕他跟秦炀起冲突,他师兄再三叮嘱,让他在这等着。
“哎,这小娃子,东吃一口西要一顿,长这么大了也。”
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从二人身后传来,江邪微微侧目,一个老妇人端了两碗热茶递给他们,“来,喝点水。”
“多谢。”江邪接了过来,但只是端在手里没喝。
“多谢您。”方延也起身道谢,又好奇问道,“您认识他?”
老妇人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叹息着说:“不认识,但我认得他娘,他那眉眼,跟他娘一个模子,可怜见的,他爹不是个东西,赌钱赔光了家底,就把他婆娘拉出去卖了换钱,没多久他爹也没了音信,就剩他这么个娃到处乞讨混日子,这街上的人以前见了他都时不时的给点吃的。”
老妇人指了指不远处的饭馆,接着说:“就那家,那家以前的老板给他口饭吃,他就在那儿帮工,不过换了现在这老板之后就不乐意留他了,给他撵东头儿去了,也是好一阵没见他往这头来了,不知道今天怎么回来了,还干这事儿。”
方延刚要追问什么,在人群外看热闹的隔壁摊主凑了过来,说:“阿婆,你忘啦,那东边儿可是县令府衙,这几天县令那小公子可回来了,哪儿还有这小子容身之地,别说他了,东头儿那些个乞丐,全都跑城外破庙里去避风头了。”
另一人耳尖听着,也回头说:“可不是么,我家那婆娘昨个回来还说呢,那县令小公子结交了个江湖人,耍剑的,可风光,这几日正城里四处跑呢,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进咱们这儿了。”
隔壁摊主“嚯”了一声,说:“这东边还能消停?县令那小公子打小跋扈的嘞,这还有个人加持。”
“可说呢,路过只狗都得挨顿打。”
最终还是老妇人阻止了这场无休止的八卦:“小心叫人听了去,倒霉到自己头上。”
那两人悻悻闭了嘴,方延也歇了心思,竟然还有他插不上话的一天。
另一边人群中,云澜走过来,低声与少年商量,然后从那少年手里拿过了那个荷包,当着众人面掂量了两下,轻飘飘的不像有钱的样子,于是说道:
“看这样式,也不是男子所佩,也没有钱财,可还有失主认领?”
又等了一阵也不见有人出来,云澜便把荷包还给了那少年,又对男人说:“你瞧瞧钱袋,可有缺少?”
那男人本就是想给他个教训,所以才不分是不是自己的东西,如今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说那女式荷包是他的,但这口恶气他憋着还想出,心下心思一转,敷衍的看了眼钱袋,便说:“少了。”
沈玉几人还没说话,少年先炸了毛:“不可能,我是要拿馒头,偷你钱是报复你,我都没打开!”
沈玉蹙了蹙眉,按着少年的头让他安静下来,然后抬眼看着那人说:“从你丢了钱袋到现在,他还没有机会打开。”
男人梗着脖子说:“就是少了!你救他,莫非你跟他是一伙的?少的钱定是在你身上!”
这怎么还反被倒打一耙,云澜扶了扶额角,怎么会有这么难缠的人,沈玉只觉得这人多少是脑子有点毛病听不懂话,冷了脸说:“你确定要胡搅蛮缠?”
那男人触及他的眼神,瑟缩了一下,但到这份上他也下不来台了,索性一讹到底:“还有这馒头钱,你也得给!不给的话,我就……”
“你就怎样?”
江邪眯了眯眼睛,拨开人群,踱步走到男人身前,修长的手指扣住他指着沈玉的手,狠狠向下一折,男子冲天一声哀嚎,冷汗滑满额头,任凭他如何挣扎,江邪这只手纹丝不动,男人扛不住立马改了口:
“疼疼疼疼疼——松手松手,我不怎么样,我不要了,我不要了!钱没少,我骗你们的,求你,饶了我。”
“好了,再不松他这只手就废了。”
沈玉拦了他一下,江邪这才作罢,但只是收了力道,依旧还制着他,另一只手摸出一块碎银,慢条斯理的塞进他的领口,语气阴狠:“再敢纠缠,我不介意让你见见血。”
随后将他掼了出去,那人彻底熄了心思,抓起自己的东西,连滚带爬的跑了。
围观人群见没了热闹,也都散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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