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南疆

“元溋公主是我的半个女儿啊,你说,我是不是太狠心了?”

“夫人是为了宋家着想,公主在天有灵,会谅解您的。”

狗屁谅解。

公主骂起人来只比周帝文雅。

峨眉快步穿过长廊,忽然听到头顶多了几声幼鸟啾鸣的喳喳声,峨眉童心未泯,见鸟雀纷飞,不由得驻足。房门处脚步轻响,宋临江靠近峨眉,追寻她的目光望去,笑道:“此地不错,燕子也愿意停留。”峨眉点点头,双手慢慢比划,宋临江半猜半问:“咱们的新邻居?”峨眉高兴点点头。

换季下过一场雨,天气阴沉,高远处雁群惊掠,峨眉的注意力又被吸引过去。天高气爽,广袤的天空上雁阵一行一行往南而去,一时铺天盖地,甚是壮观,峨眉扯着宋临江的袖子,指着雁行叫她看。宋临江摸摸峨眉的头发,感叹道:“秋天啦,峨眉该多加衣服了。”

院门口柳叔路过,瞧见俩姐妹,眼神里也带上了笑意,他驻足看了一会儿,很快离开了。

叶落雁归,又是一年秋。山道栽满寒枫,秋风过境,枫叶簌簌如火。此时水灾已经稳定,陆逢扬收到宋临江的成年礼的宴请信函,便立刻动身赴宴。

古代女子十五岁成年,及笄礼必然要宴请京城名士,请夫妻和鸣、子孙抱膝的夫人为有司,由父母长辈簪发,好友为赞者。宋临江的十五岁那年病发,没能办成及笄礼,没想到还有人会给她补一场成年礼。

他们说他们世界中无论男女,成年都是十八岁,所以十八岁的宋临江,今日才算长大成人。

陆逢扬驾车登上山路,山陡难攀,便将车马停在枫林旁。他推开车门,朝车内道:“主家在山上设席,车难走,辛苦程先生陪我走上几步了。”

车门钻出个瘦黑郎君,面上早早有了重重细纹,眉间不得舒展,出现川字皱纹,嘴角常年向下,一副苦相,瞧着像三四十岁。而他目光忧愁,习惯压着脖子,然而他被迫压下去的梗脖子,从骨子里透出执拗来。他偶尔抬头扫一眼四周,因为陌生环境有些畏缩的眼神又像是个二十出头的小青年。

青年一双细长手,指腹满是茧子,从随身携带的木箱里掏出一个破破烂烂的盒子,盒子的铜扣都半脱落了,盖子与盒身也吻合不了,唯一能看的地方是盒身一层厚厚的包浆,看得出是前一位主人常年摸索,叫这红木盒油的发光。

他问:“宋娘子今日生辰,我……我没什么能送的,这个也不是我的,这是师父半生的心血,道长,你说送这个合适吗?”

陆逢扬认真道:“能听到故人的消息,我想她一定会很高兴的。她真的找你们很久了。”

二人一齐上山,直行至枫红深处。

流水潺潺,茶香悠远,亭子内是吩咐仆从整理及笄礼的物品,柳叔在教峨眉煎茶,花语和崔老一人一手搭着宋临江的脉搏,一红衣少年正低头和宋临江说笑,偶尔环视一眼周围,忽然看到来人,放声笑道:“妙,妙,妙!两位客人可称点睛之笔了!”复又埋首作画。

薛怀沅这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陆逢扬笑着朝大家躬身行礼,是个标准的道家见礼,他身后的青年局促跟着行礼,突然想起这是道家礼,行到一半止住了,手忙脚乱朝各位鞠躬拱手。

花语见他好玩,笑出声来,随后便被赏了个爆栗子。

青年面红耳赤。

陆逢扬笑道:“诸位久违。”

崔老点点头:“小陆道长来了。”柳叔朝他笑了笑,峨眉也学着点点头,花语没大没小道:“不久违,小陆总算到了!”

陆逢扬而后向宋临江再行一礼,眨眨眼:“先给寿星贺喜啦,宋姑娘生辰快乐,祝临江好花常有,好梦长留。”

青年路上便在想吉祥话,他没读过毛诗汉赋,也不学四书文史,师父叫他背医学书籍,一本《黄帝内经》背得滚瓜烂熟,所幸能挑出一句极为合适的祝福:“祝娘子顺遂无虞,皆得所愿。”

宋临江笑着道谢,峨眉上前接过贺礼。

宾客齐聚,及笄礼便可以开始了。主持立东面,有司托盘站西面台阶下,客人场外等候,笄者着素衣正坐于亭中。

无父母在场,抛去身份约束,这场及笄礼便按照宋临江的愿望一切从简。崔老代为主持:“今日,临江行成人笄礼,感谢各位宾朋佳客光临,接下来,宋氏临江成人笄礼正式开始!”

赞者由峨眉担任,以盥洗手,站于有司旁,宋临江起身,步步行至中央,面南而向,向陆逢扬等人行揖礼,峨眉为她解开双丫鬓,三千乌发泼墨般落下,化作薛怀沅丹青中美人背影。

拢长发,濯纤手,薛夫人祝:“吉月令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维祺,以介景福。”

薛夫人吟:“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陆逢扬笑语盈盈看着白玉簪没入团墨,看着她大袖长裙加身。

“执酒祭亲,嘉荐令芳,拜寿祭之,以定尔祥,承天之休,寿考不忘。”

酹酒祭地,执酒沾唇。

“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孔嘉,髦士岁缓攸宜。宜之于假,永受保之曰‘行舟’。”

宋临江接过信函,递给一旁峨眉:“行舟虽不敏,敢不夙夜祗来。”

三拜天地,省去聆训流程,薛夫人扶起宋临江,目光流露疼爱:“自今天起,行舟就是大人了。”

巧得很,这位薛夫人就是船上说过两句话的妇人。陆逢扬运粮的路线就是薛夫人开辟,由万家牵线搭桥,宋临江与薛夫人及其子薛怀沅真正结识。

薛夫人,薛称,是个寡妇,亡夫死了许多年,就留下个儿子,一个人当爹又当妈拉扯孩子长大。

薛怀沅随手捉取一壶酒,仰首喝下,醉眼醺醺吟:“及笄静女芷兰新,岁岁梅花共逸旬。”他夸宋临江,却半闭着眼,歪歪扭扭题下这句诗,将笔一抛,笑道,“小生身无长物,唯有这丹青拿得出手,你看的过去,我便将它充作你的及笄贺礼。”

薛夫人白了他一眼,携宋临江上前去看画,眼中不掩骄傲赞赏,嘴上不饶人:“小子傲慢,一幅画也够当贺礼的?”她随后吩咐下人去倒醒酒汤,“我不管就敢喝这么多,真是大了欠收拾。”

生辰玩闹一日后,宴席散了。宋临江与柳叔峨眉迟迟缀在人群后。人声寂静时,才轮到鸟鹊欢腾。山间日暮少遮挡,夕阳笼罩枫林,从林间一直烧到天际,嫣红一片。红林中人影被拉长,叶影婆娑,细长杂乱,分不出是人是木。偶尔听林间蹦出一声悲戚的鸟鸣,清秋寂寥。

归家时候不早了,宋临江心情颇好,没什么睡意,闲的无聊,和峨眉开始拆贺礼。她从一个古朴的木盒里取出一根素簪,玉的成色极好,晶莹剔透,触手温凉,在烛火底下微微泛着暖光。簪子雕成了欲开不开的桃花枝,可惜雕工手艺不精,对比起宋临江的首饰,这枝桃花可谓是好玉的瑕疵。宋临江笑了,叫峨眉替自己簪上,凑到镜子边左右欣赏,真是愈看越喜欢。

峨眉撑在桌子上,认真点点头,比了个手势:“好看。”

快步走近一个人影,俯身问宋临江:“厢房的客人求见。”

宋临江的笑容缓缓消失在唇角,她似乎在思考,指尖点在桌面,长久静默着。她将目光投向破木盒,峨眉读懂了她的意思,起身将搁在桌角的木盒摆到宋临江面前。

木盒里放着一张潦草的纸,上头涂涂改改,字迹都在颤抖。纸张泛黄,沾了各色不知名汁液,混合一股腥臭腐烂的味道,像是死人身上扒下来的皮。深色的颜色覆盖在部分字迹上,这使得这张纸更加难以辨认。

木盒底部是个夹层,翘起了一角,露出一方丝绸锦袋,宋临江微微使劲,锦袋就被取出来了。

一股极细的暖香,不注意几乎闻不到。

宋临江凑近鼻子,深深嗅了一口,如同一块沁香的糖膏。

“好香。”她打开这方袋子,是几颗金色的丹药,一丁点大。

而就这一丁点大的糖丸,不消几个月,足以叫一个人魂归九冥。

这香气离宋临江太遥远了,只有每夜梦回,高墙深院中连桃花都是甜味。梦中小楼依旧,故人却从未入梦来。她放下香囊,眼神逐渐冰冷:“准。”

她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盒子,指甲刮在盒身,安静下显得格外清晰。峨眉皱起眉,拢起她的手紧了紧,手势道:“你不高兴。不要见。”

宋临江勉强笑了笑:“我有很多不高兴的事,避不开的。”峨眉读她的唇形,自己替她生起闷气来。

孩子气方面,花语和峨眉倒是有些相像,可是花语能长大,峨眉却永远留在这个模样。宋临江摸摸她的头。

离开京城之际,柳叔四下打点,走时捡到了奄奄一息的峨眉,浑身是血,刀伤鞭伤触目惊心,哪怕是崔老,他捏着胡子摇摇头,叹气:“苦命孩子,老夫技穷,救不了她。只能尽量延长她的命,但能活多久,只能看老天的造化了。”

峨眉自小被关在黑暗处,是一众试药童子之一。乱葬岗的乌鸦秃鹫与她用眼睛对峙,苟延残喘到柳叔捡到她,已经是那群孩子里最幸运的一个了。为了捞这孩子的命,猛药对冲下,成了这一副不谙世事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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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徐廿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