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铜面少年自称“江湖百晓生”，除了每句话都停顿要钱以外，人还是不错的。宋明玉从头上拔出一根金簪放入这牙人手里，财大气粗道：“不许隐瞒。”
百晓生眉开眼笑，嗳一声，他赶忙收起金簪，带宋明玉熟悉鬼市，舌灿莲花似的开讲。
“东家是第一次来鬼市吧？以前的鬼市可没有这么大阵仗，都是城外荒山野岭地草草开市，也没有这么多的人——贵人们，东西嘛也没有这么多，新鬼市也就是这两年的事，听说是几个厉害的商人打通上下，才有如今局面。
“……就比方说这鬼市花楼吧，里面的美人可不是外头能见到的。”
“好好好，我不废话，东家您要找红颜散，这就是答案了。”
百晓生手指不远处落座的雕花高楼，异香扑鼻，闻之欲醉。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花楼匾额高悬，烟花之地格格不入题“瑶台”二字，龙飞凤舞的墨笔尽书潇洒之气。
轻纱慢笼，衣袂如云，香膏暖玉，燕语莺歌。美人或卧或立，抱琴抱筝，对弈投壶。
然而极其不可理喻的是，“瑶台”大厅的正中央供奉着一尊神像，只用一层红纱从头到尾覆盖，意思意思盖上去的轻纱还能看出，这尊金碧辉煌的神像是青斜观供奉的主神位——玉降真仙。不染凡尘的真仙花红柳绿地涂一身，居然没人觉得不对劲。
纵使楼内再美，宋明玉也不禁闭了闭眼，暗骂一声“岂有此理”。
百晓生笑眯眯地取过香火，虔诚跪在蒲团前，拜了三下，将香插入神像炉中。他边忙活边低声说话：“你要的东西很像‘玉相’。玉相一药千金求，传说是仙人怜悯众生老苦，亲手制出驻颜玉相并传授凡人，让咱们普通人能如仙人一般永葆青春。自从驻颜玉相的配方从南疆找回来，求玉相的人年年都有，不过你跟他们不一样，我还是头一次听人把玉相叫做毒的，不过叫毒也没什么错。”
宋明玉才注意到，来瑶台的人不只是寻欢作乐的男人，还有许多蒙面的女子。
四周一直都有视线投来，二楼的一处审视更有一种冒犯意味，宋明玉抬头望去，那是一个没有覆面的女子，桃花面，杏仁眼，眉间朱砂点花钿，鬓边戴一朵新鲜的粉红牡丹，看不出年龄：“牙人，你送来了一位新主顾。”她满含笑意，从头到尾打量宋明玉，点点头，“必然是个大美人。”女子从身边侍女举过头顶的托盘里拿过唯一一个香囊，朝宋明玉抛去。
霎时伸出几双手要接，宋明玉出剑，剑尖稳稳挑起锦囊。部分人忿忿离去，但宋明玉感知到依旧有眼睛在盯自己。
百晓生拢起袖子：“客人的价可以让我带您来求不老仙药，至于其他……
“已经有人买断了，就恕在下无可奉告。
“当然，您大方，我也不是贪小便宜的人，赠送您一个讯息——”
他神神秘秘凑近了宋明玉，“玉相来自南疆，但红颜散不是。”
百晓生勾唇，露出一个天真活泼的笑：“我们还会再见的，欢迎来这里找我，江湖百晓生，薛怀沅。祝您好运，客人。”他挥挥手，扬长而去。
锦囊里面只有一枚纯黑色钱币，与公开交易的铜钱不同，双面都没有刻字。
方孔钱不大，放在手心沉甸甸的，弹指敲打，“叮”的沉重的响。
人高马大的青年跨坐在茶桌的对面，收手握拳，那钱币就在手心留下红白分明的烙印。
他眼中放光，连说两个好字，而后双指将其推到茶桌中央，眼睛一错不错地注视对方：“郡主想要什么？您尽管开口，只要我们办得到。”
对面的交易对象是宋临江。
褪去狰狞的白骨面和黑袍，垂眸思考的宋临江显得病殃殃的，她脆弱的脖颈，仿佛一只手就能捏断。
宋临江抬起眼帘，直视这一双眼眸，诡异的火光在眼眸深处跳动，她的病弱便成了阴郁难测，她轻轻“啊”了一声：“袁小将军折煞我了，我这个小小燕唐商人，不过是补国之不及，怎么敢使唤得上袁家呢。”
小小的燕唐商人？哪个商人能暗中调换朝廷的军粮，解袁家燃眉之急？又有哪个商人能坐拥铁矿并炼制出精铁钱币来？
袁家与宋临江第一次接触，是在楼兰侵犯边关时，那时军需不备，朝廷的补给迟迟不到，袁家只能撤退，袁大郎领兵断后为其他人挣得生机，若不是军粮赶到，那场战役死的不只是他的哥哥。
袁照兰攥紧了拳头。
迟来的粮草比任何一次的军需都要上等，白面精粮，可是死伤惨重，没人吃得出那几顿饭的差别，只觉得比平常的砂砾饭好嚼一些。
撤退的大罪用袁家大公子的牺牲抵过了，但是朝廷扣下了战士们的抚恤金。所有人听那太监司军说此事，恨不得手撕了畜生，愤恨之余，提不起一点死战的气势了。
宋临江的信函就是这个时候传来的，她以义商的身份称自己将会替战士们照顾父母妻儿，绝不使其孤老无养。见袁大将军读完了信，丹彤适时开口：“粮草还够不够？将士们吃的还算可口吗？”他笑起来露出两颗虎牙，小酒窝冲淡了丹凤眼的锐利，很贴心地拉近了两方的关系。
等丹彤一行人离开，秦王亲率的援军才赶来。无后顾之忧的西北军奋起挣扎，袁照兰接替他兄长的旗帜，浴血奋战越战越勇，生生将楼兰大军逼退二十里。
或许十多年前西北人心浮动，可真正动了念头的还是这场封赏。皇帝想削袁家权，秦王要西北与战功，于是西北将士以功盖罪，秦王无功而功，这结局已经是袁家能做的极限了。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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