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刹帮弟子，你当我与台上台下诸人皆是傻子吗？”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银针偏向时，盛宣怀的精神一时紧绷到极致，及至将银针挡下，她脑中仍有片刻的空白。愤怒与担忧后知后觉地涌上来，一时急火攻心，脑中根本没有对方的名姓，当下情急，脱口而出的话才用宗名相称。
可听在有些人耳朵里，却全然不是这一回事。
——盛宣怀居高自傲，仗着前几日得了彩头，揪着对面得理不饶人，借题发挥以偏概全骂上了一整个宗。
有高台长者拍案而起：“盛宣怀，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就坐在顾余烈旁边，站得太急，袖子差点打到顾余烈。顾余烈猝不及防被袖风呼了一下，微微皱了皱眉头，便恢复了平常的神色，仿佛这台下二人仍在交手，而他正看着以点评一二。
“盛宣怀在下，问双刹帮帮主安。”盛宣怀浅行一揖礼，很快直起身来直视那长者，“敢问双刹帮帮主，帮中子弟在比武台上蓄意伤人，险些危及无辜，双刹帮该当如何？”
那帮主勃然大怒：“你敢质问师长！长明宗怎会有你这样的子弟！”
“周帮主还是冷静些，”顾余烈幽幽开口，“我长明宗有什么样的弟子，那也不是周帮主该关心的事。”
在场诸人都没想到顾余烈会开口说话，场上霎时出现惊人的沉寂。盛宣怀目光望向顾余烈，顾余烈对她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师父是……
滔天的怒火被水浇熄。过于冲动了，她想，方才银针扑面，怒意上头实难避免。但无济于事。
应当如此。
盛宣怀冲台上再行一礼：“一时情急，晚辈失态，晚辈愿承师长怒火。然事出有因，系对手暗器伤人，周帮主若置之不问，恐难服众。”
听到提起自己，对面双刹帮弟子也抱拳冲高台嚷道：“比武台未禁暗器！弟子请求对质！”
比武台上少有武仗打成文仗的事，高台居最边的长者忙向顾余烈询问。顾余烈向下扬了扬头：“且听听。”
又加一句：“盛宣怀是我弟子，你们先做论断，不必特意询问我的意见。”
话音刚落，双刹帮弟子便抢先开口：“本就有长于暗器的宗，故而比武台数十年一设，从未禁过暗器，你又凭什么说我使银针是蓄意伤人？”
“那双刹盟，”盛宣怀的眼睛抬起来看他，“也是长于暗器的宗么？”
“我有志于此，单练便不可以吗？”
“燕子铛已是暗器中最小巧的，犹有半个手掌大，若要更细，譬如袖箭，那就要长上许多，请问阁下出手便是银针，是已经将普通暗器练至佳境了吗？若不是，为何偏偏带银针上场？阁下不会要说，偏偏有志于银针吧？”
“再者，暗器之暗，非兵也，人也。匿行暗处，以点动面，方才是暗器的精髓。阁下一面将我困住，一面当面掷出银针，敢问阁下，那个暗器大宗是这样的打法？阁下不会觉得，这样分外光明磊落吧？”
“你懂什么！我是……”
盛宣怀刚刚开口时，台上台下还都是一片寂静，随着盛宣怀一句接一句的质疑，台下讨论声渐起，窸窸窣窣地响成一片。而高台上除中间二人无话外，也都彼此议论纷纷。
“这，这女娃，好似说得真在理啊……”
“这双刹盟本确是以耍刀立身的，这带一把银针的确是……”
“焉知是不是她师父教她的……”
“我家师兄修习暗器，我有所耳闻，确实如此，不是假的……”
顾余烈侧身问另一边的人：“吴长老什么意见？”
那老者微微躬身：“顾宗主且等等。”
老者与身边人再做商量，高台另一边的长者也走过来商定此事。双刹帮帮主瞥了一眼，冷哼一声，向无人那面转过身去。
台下人声逐渐沸腾起来。
“顾宗主，”那吴长老又转回顾余烈这边，“经我五人商讨，确是宣怀姑娘讲的道理。此事不当。”
顾余烈听罢，转头对双刹帮帮主轻笑道：“周帮主，这么一听，倒像是双刹帮弟子确实居心险恶。”
“绝无可能！”
那帮主猛然回身，真的急了：“你这样问他们，哪有不顺你的心意的！那盛宣怀如此咄咄逼人，就因是顾宗主的弟子，纵是举止如此不当，顾宗主便执意回护吗？”
“我若真要回护，便不是她站在这台上论短长了。”
顾余烈收回笑容，云淡风轻得甚至连眼睛都没有多抬一下，“若不是怀远扑到场边档这一下，你们双刹帮的人可就要伤到场下诸人。比武时暗算对手怎么算，伤及无辜又怎么算，周帮主坐在这高台上，是主理人之一，应该还记得吧？”
怀远，是盛宣怀的字。
此话字字没有回护，但直接以字称呼盛宣怀，又似乎字字都在护短——这是他顾余烈的弟子，若没有他顾余烈的弟子，这位双刹帮才俊能不能安稳站在这里，站在这里把脏水往别人身上泼，都难说。
况且这话在理。就是不论盛宣怀，单论这伤及无辜一条，只要坐实了，哪怕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罪名也不会轻。
“那，顾宗主想要如何？”
“该弟子此次比武成绩作废，此事便罢。”
“你欺人太甚！！”双刹帮帮主勃然怒道，“便是长明宗以大欺小，也没有这样的欺法！安知是不是你那徒弟修行尚缺，你便在这台上弄权，帮她清了打不过的对手！长明宗如此大宗，竟行此肮脏之事——”
“师父，弟子有一言。”
周帮主正欲再发作，盛宣怀忽地深揖到地：“师父明鉴，若因弟子言语，致使长明宗声名蒙尘，弟子实难承此罪，然事关重大，不可轻轻揭过，于今之计，弟子倒是有一个想法。”
她顿了一下，顾余烈挥挥手：“不必犹疑，你说便是。”
她直起身来，一指身旁许久没有说话的双刹帮弟子。
“许他重比，许我换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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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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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四】 你当诸人皆是傻子吗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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