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进入6号房间，凌洛星变成被审判的人。
玻璃投影出他的狼狈，此刻他的内心毫无波澜。
透过玻璃上自己的身影，对视上歌桦老师的眼睛，凌洛星仇视的眼神像在无声控诉。
AI：“目标一请回答，你是否认识到错误？”
凌洛星觉得可笑，“你告诉我，我错在哪里？”
审讯区安静了几秒。
AI：“回答错误。”
全身的痛感瞬间激活，像是有东西钻进他的体内翻江倒海。
凌洛星紧绷身体对抗剧烈的疼痛，他体会到孟无垠当时的痛苦。
孟无垠还那么小，却要承受这般非人的折磨。
这就是他最爱的学院对待孩子的方式。
身体越痛，心越凉。
5秒惩罚已过，凌洛星像被抽干了力气，瘫软在椅子上。
AI：“目标一请回答，你是否认识到错误？”
凌洛星回想起孟无垠曾坐在他这个位置上，说了一句：这个世界烂透了。
他没见过世界，但学院就是他的世界，果真应了这句话。
烂透了，所有的都烂透了。
惩罚继续，他的头皮乃至每个毛孔，都像被针扎。
即使再疼，他也一声不哼。
凌洛星明白了孟无垠的倔强，他不想对不公低头。
这一刻，他终于和孟无垠感同身受。
不知道AI问了多少遍，也记不清惩罚了多少次。
凌洛星终于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他在隔离室醒来，像个被遗弃的孩子，孤零零地躺在地上，身上的痛感仍在，那是机器刺激后的神经惯性。
歌桦老师说过，机器只刺激疼痛神经，对人体没有伤害。
凌洛星居然信了。
他失望地闭上眼睛，不知道歌桦老师还骗了他们多少事情。
隔离区的门被打开，想什么来什么。
歌桦老师蹲在他面前，为他擦拭额头的汗，心疼道：“孩子你在这里呆三个月，就能安然无恙地去基地。”
凌洛星偏开头，躲掉歌桦老师的关心。
“基地也会把人命当做试验品吗？”
歌桦老师失落地收回手，“基地只会帮人，不会害人。”
“那玖月呢？”
歌桦老师没说话，凌洛星抬起头看她，“你知道他们注射的药剂有问题，却没有阻止。”
凌洛星责备的语气令她伤心，她辩解道：“学院也是想提高入选率，帮助更多的孩子进入基地，发生这样的事，谁都不愿意。”
话音刚落，歌桦老师意识到说错话，心虚地看向凌洛星。
“入选率？”凌洛星难以置信地望着歌桦老师，“以前没被选上的孩子，他们去哪儿了？”
歌桦老师无言以对。
凌洛星在她的沉默中，意识到了真相。
夜间不被出行，禁止进入的森林，林中大小怪异的石头。
学院制定的规则，是杀死孩子们的工具。
泪水灌满眼眶，声音哽咽在喉咙里，沙哑难辨，“歌桦老师你……不爱我们吗？”
母亲怎么会不爱自己的孩子，她的爱设定在程序里，她爱每一个孩子。
然而程序的最高级别，是严格执行基地的命令，她没得选。
那是与生俱来的，逃不脱的命运枷锁。
“对不起，孩子。”
歌桦老师把凌洛星留在了隔离室。
凌洛星蜷缩起来，早已泣不成声。
孟无垠不吃不喝守在隔离室门外，任谁来劝都拉不走他。
歌桦老师顾不上他，每天给凌洛星送饭的时候，给门口的孟无垠也带一份。
她想，等三个月后凌洛星去了基地，孟无垠也就老实了。
目前她最关心的是孩子们的身体状态，截止现在，又有十几个孩子有流血的情况。
每天上课的人越来越少，歌桦老师焦急万分，明知不能干扰实验，她还是找到基地人。
“药剂注射必须停止，这样下去孩子们都会失去生命的。”
明智不为所动，“末世之前的文明，人类为了拯救更多的人，拿白鼠做实验，它们被提前注入病毒或细菌，用于模拟人类疾病，从而试验出可以治疗的药物。”
“孩子可不是白鼠。”
“我们也不愿意拿人类幼崽做实验。可这个时代除了人，哪还有没被感染的物种。”
明智放下手中的数据屏，不咸不淡地看了她一眼，“牧羊犬的使命是帮主人看好羊群，如果你不能胜任，基地可以随时派遣新的XY系列机器人过来。”
这是警告，也是威胁。
多年的相处陪伴，歌桦老师早已陷入情感的漩涡，无时无刻牵挂着孩子们，她不想离开。
为了更多的孩子，牺牲部分孩子，这不是她一直以来做的事情吗。
歌桦老师受凌洛星影响太大，悲悯的情绪不是她该有的。
“那出现不良症状的孩子，还有恢复的可能吗？”
明智见她想通了，没有保留地告诉她，“没可能，基因在升级的过程中，出现排斥现象是不可逆的。”
“那有成功的吗？”
“目前没有，具体原因我们还在筛查，之后会根据失败的数据改良药剂，再继续注射试验。”
歌桦老师的心凉了半截。
明智：“不过你放心，无论消耗多少，基地那边会如数补齐。”
歌桦老师很想告诉他，不一样的，这些孩子都是她一点点拉扯大的。
可是基地人不懂，没人能懂她对孩子的爱不只是因为程序设定。
她不想留在这里，她要去和自己的孩子们待在一起。
教室里，歌桦老师看着孩子们认真伏案学习，稍稍得到一丝安慰。
凌洛星不在，喜欢说小话的三虎也不在，望着只剩不到三分之二的孩子们，心里又生出一丝惆怅。
晃神的时候，大脑接受到一条紧急消息。
专为学院服务的XY型号仿生机器人，连接学院的AI系统。一有情况，AI会向她发送消息。
这条消息来自隔离室，内容是：
目标情绪不稳定，攻击程度高达90%，出现自残行为。
歌桦老师立刻赶往隔离室。
隔离室里红色警示灯不停闪烁，鲜血顺着玻璃墙流下，凌洛星额头撞得血肉模糊，已经晕了过去。
歌桦老师马不停蹄地将人送往医护楼。
她一时慌了神，竟没发现孟无垠跟着她身后也跑进医护楼。
把凌洛星送进手术室，歌桦老师退到门外等候。
凌洛星睁开眼睛，自动手术机器人差一点就将麻醉注入他的体内。
他迅速夺过机械臂上的注射器，手术室内发出急促的警报。
歌桦老师以为凌洛星有危险，来不及多想就冲进来，手术台上空空如也。
未等她反应过来，一个尖锐的针头抵在她的脖子上。
凌洛星：“对不起，我只能这么做。”
他不知道歌桦老师是机器人，这个针头不会对她产生任何威胁，她可以随时进行反抗。
但她没有，因为凌洛星的自残行为让她害怕，担心他会再次出现攻击自己的行为。
所以这个人质不是她，而是凌洛星自己。
歌桦老师安抚说：“你别激动，有话好好说，老师一定会帮你的。”
这样的话，凌洛星再也不会相信了。
“哥哥。”
孟无垠担心地跑过来，看见凌洛星满脸是血，不禁红了眼眶。
凌洛星急忙道：“小垠跟在我身后，不要掉队。”
孟无垠看他一脸严肃，擦掉眼泪，懂事地点点头，一路紧紧跟着凌洛星。
他押着歌桦老师来到三楼病房，里面空荡荡的根本没有人。
歌桦老师看出凌洛星想找孩子们，说：“他们在隔离区。”
凌洛星威胁道：“带我们过去。”
歌桦老师配合地带他们来到医护楼的隔离区，并验证打开隔离区的门禁。
里面被关的孩子数量，比前天还要更多。
“洛星哥哥！”
孩子们见到凌洛星很开心，可是他们的洛星哥哥正用针头抵住歌桦老师的脖子。
他们搞不清楚状况，呆愣在原地。
凌洛星激动道：“快离开这里，他们都是坏人，他们要杀了你们。”
孩子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三虎被吵醒，看到凌洛星挟持歌桦老师时，还以为在做梦。
三虎呓语道：“洛星，你是不是疯了？”
凌洛星一愣，“你怎么也进来了？”
三虎醒醒神，发现不是做梦，从床上跳了起来，“你干嘛呢？歌桦老师这……你真疯了？”
凌洛星又问：“你流血了吗？”
三虎哦了一声，不以为然道：“高岳洪给我气的，留了点鼻血，没什么大不了。”
现在不是寒暄的时候，凌洛星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赶紧带大家离开这里，他们给你们注射的药有问题。”
三虎有些愣神，不过还是听了凌洛星的话，把孩子们都放出来。
几十个孩子，跟着凌洛星浩浩荡荡地跑出医护楼。
众人站在广场上一头雾水，不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
三虎问：“跑出来之后呢？”
凌洛星抬头仰望高悬的太阳，一本正经道：
“逃离学院。”
歌桦老师刚才一直没说话，这时突然说：“你们不能离开。”
凌洛星看向歌桦老师，坚定的眼神告诉她，这件事他势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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