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址发你了，tp去吧。”
“不远，走两步就到了。”
东方煜随手划出私聊界面看了一眼便道。
东方熳文怀疑他根本就没仔细看。
你什么时候这么勤快了？东方熳文腹诽。
事已至此，她又努力了两次，依旧拿不开东方煜揽着她的那只手。
算了，就这样吧，反正虚拟空间里感觉不到汗。
她很久没有看过东方煜的手了。今天这一见，她才发现这双手在他们彼此缺席的日子里，早已从原本瘦弱苍白的一道月光，成长为了青筋凸起、成熟稳重的一抹阳光。
二十多年的日子，就这样从他的手指上，无声无息地流过。
走在路上，东方熳文渐渐走神，几乎忘记了东方煜突然出现这档子事儿。她想起今天刚完成的那个项目，收尾工作虽然已经嘱咐给了最信任的下属，但毕竟没有亲自监督，不知进度如何。
石子路。
也不知道现在在现实中是什么时间……
树林。
也不知道东方煜本人现在是在哪儿……
“你就住这儿？”
突如其来的问题打破了东方熳文的神游。她如梦初醒地抬起头，眼前，正是她在虚拟世界中唯一一处房产。
“只是自己放松的地方罢了，还要多豪华？我又不是天天住在这儿。”
东方煜颇为震惊地看着眼前这立于林中的小屋。
小屋是木制的，从建构上来说，应当是仿照前文明纪元时期东北部的护林员小屋制成。不大，但一人居住还是绰绰有余。推开院门，院子里几只毛茸茸、圆滚滚的小狗便摇着尾巴围上来。
东方煜下意识地想蹲下身去抱，却发现小狗们都默契地哼唧着躲开，用圆溜溜的黑眼睛惶恐地打量着他。招呼了几次，也没有哪一只胆大些敢靠近。
尽管是虚拟世界，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这是一群庞大的代码，但面对这稚嫩温柔的小生命，谁也无法将它们同冰冷无情的、沾满了程序员汗水的一行行代码相联系。
不远处的屋门处传来一阵窸窣声。他转头，看见东方熳文正从屋子里扛出一袋狗粮。
小狗们听见袋子的响声，立刻转身向东方熳文跑去。
东方煜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这一个个毛茸茸的小团子滚到东方熳文脚下，又在她的呼唤中乖乖等到饭碗前。他顺着这群小东西的目光向上望去，忽然发现，不知何时起，东方熳文的眼角也爬上了几不可查的几道细纹。很浅，浅到他怀疑但凡休息充足一点都不会出现，但此时此刻，它们就是出现了。
直到此刻，他才猛然发现，连他一直觉得还青春莽撞的妹妹，都已经是三十岁出头的人了。
东方熳文将将到肩的头发随着她的动作垂下来，恰到好处地过滤了那五官中带着锐利英气的部分。映入东方煜眼中的，只有见到自己所宠爱的东西时的无限柔和。
那张脸，同他回忆中母亲的脸其实并不很相像。但那种温柔细腻的神情，东方煜太熟悉了。
那是东方煜无论如何也学不来的一种气质。
他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的。
“你想聊什么？”
东方熳文状似不经意地问。
“都不请我进去坐坐的吗，就站在这里聊？”
“别了吧。”
东方熳文轻笑一声。
“进去了你又要挑三拣四、高谈阔论，反正我觉得好的东西，在你眼里，就一无是处。”
东方煜一时被噎得哑口无言。
一时间，他脑海中飞过许多争辩的言辞。但细想想，又觉得可笑。
有什么可说的呢，这是现实啊。
“你不好奇我是怎么找到你的吗？”
他干脆从根源上转移话题。
“这倒是真好奇。”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你最近状态反常，我查了你最近的tp栏而已。没想到你没清理，就明晃晃地摆在台面上。”
不愧是东方煜，这么没下限的事都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没有虹膜识别，你怎么上的我号？”
“东方熳文，我手下也是有黑客的。”
谈话到这里似乎又陷入僵局。
真奇怪，到底是怎么做到说哪个话题最后都会濒临吵起来的。
又是沉默。
这次，是东方煜听见东方熳文轻轻叹了口气。
“你怎么还是像小时候一样，什么得罪人说什么。你明明知道，刚刚你想说的根本不是这个。”
但既然你知道了，我也就没必要说了吧。
东方煜觉得自己的手心开始出汗了。
他看着东方熳文逐渐坚定的目光，似乎猜到了她接下来要说什么。
这句话居然使东方煜有些恐惧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句话如果真的在此时此刻出现，会比他眼下能够想到的所有事都令他觉得惊恐。
可是，不知为何，他又那么想听到这句话真的出现。
终于，在双眼略有些发酸的时候，东方煜看见东方熳文的嘴唇翕动。
“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这句再平凡不过的问候，终于击溃了他最后的防线。
“要是吵起来呢？”
“那是情理之中的事儿。全世界都知道我们不和。要是没吵起来，才真的会上集团晨报。”
东方熳文颇为欣慰地看着她多年来都如冰山般寒冷阴郁的兄长，在这一刻的表情终于有所松动。
她不知道他是真的变了，还是又憋什么新的坏水。
不管是为什么，她还是愿意看到东方煜有情感的样子。
“我家。”
然后东方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下线了。
东方熳文觉得，有什么东西似乎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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