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王,为何背起王的责任?”
“生在此丧失自由的土地,无王,便是人人为王。”
“我不懂。”
“换句话说,因为我们的王无能,担不起他应有的使命,所以,我们只能自己做自己的王。”
“可是,等到你们做了王,随着推移,在后人眼中,你们岂不是又成了无能的王了吗?”
“所以,我们不能有王。王的存在,其意义便是消失。”
“‘王’的职位消失了,那么,像你们这样为王的人呢?”
褚乾凤还记得,那天的桑陨似乎格外兴奋,他脸上不常见地闪出些少年人的莽撞和兴奋,好像第一次被问到这样深入的问题。
“我们不重要。我们的存在,本就是为了全人类的自由。”
那时候的褚乾凤,虽然也会把使命、责任挂在嘴边,然而说到底还是小孩子,对这两个沉甸甸的词,其实并没有十分深刻的理解。所以说到“为了全人类”,他那颗由原始的等级制度抚养长大的头脑,还并不能清晰地理解其中的深度。
那个时候,他心中的“全人类”,不过是他的小凤族,他的森林。
而他坚信,他的族民们,在自己父亲的统治下,过的是虽然辛苦,但是合理的生活。
六年的风雨,六年的摧残,才第一次使褚乾凤明白,他以为生活安定——他愿意一直让自己相信是生活安定——的族民们,过的是多么磨难坎坷的生活。
他还有一线回到统治地位、重新拥有美好生活的希望,可那些矮小的、被生活压垮了肩的人民没有。
如果没有遇见过桑若、没有和城区的等级制擦肩而过,褚乾凤本可以一生都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与生俱来的阶级特权,一辈子都对这种森严的等级制和这制度下受着无尽摧残的人民视若无睹。
但他看见了,他什么都看见了。
褚乾凤知道,这就是自己的使命。
“咕咕…咕…”
褚乾凤本能地刹住了脚步,竖起耳朵,仔细分辨野鸡叫声传来的方向。
在这一刻,他好像又回到了过去那些饱受磨难的日子里。
褚乾凤已经很久没有用过弩箭,但依旧不妨碍他射中那只颜色鲜艳的野鸡。走上前去,他将这还微微挣扎的小生命攥在手中,一时间,竟有些百感交集。
“离我们和城区约定的时间还有多久?”
“半个时辰,主人。”
“走。”
这个约定,是他们在第一次和城区进行交流时,所达成的、关于交流频率和时间的约定。
在完全按照东方炯所说的流程成为土司后,褚乾凤对这个年轻而充满热情的青年的印象便明显有所改观。
他明白,这个人即使在城区,也不会是个庸碌之辈。
而城区的、有着相当地位的人,对他而言,无论从哪一个方面来讲,都是个有力的把手。
“你很守时。”
褚乾凤和桑陨在投影点前坐好时,东方炯的投影如约而至。
和前一次会议相比,这一次,双方都明显感觉出了彼此的不同。
褚乾凤觉得眼前的人似乎变得疲惫了许多。投影因信号问题而模糊,但即使是模糊的画质,也掩盖不住东方炯微微发红的双眼,和已经足够沉重的黑眼圈。但即使如此疲惫,他似乎依旧热情、依旧充满活力,好像自己并没感觉出疲惫。
东方炯明显感觉出褚乾凤的气场变得沉着、大气。或许是由于当上土司后短短个把月又有所成长,或许是由于对他已经不像最初时那样警惕,总之,现在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年轻却沉着冷静的领导者。
双方的转变,在桑陨眼中是不可见的。他只能感觉出,这次会面,身边人的情绪似乎不再像之前那么紧张、那么局促。
东方炯越发肯定自己所作出的决策。
“土司的生活怎么样,是像你想的那样吗?”
“是,也不是。”
“是褒义的,还是贬义的?”
“不好说,中性的吧。”
“具体说说嘛,别总是我问一句你才说一句,我们现在是合作伙伴,没什么可顾忌的。”
“当然,但前提是,我想,你应该先回答我的问题——毕竟这会议的结束时机终究是由你决定的,我想先满足我的需求应当不为过吧?”
“当然,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城区的浓烟是怎么回事?”
东方炯略迟钝了一下,接着马上反应过来,笑眯眯地望向屏幕中的桑陨:
“这个问题,桑陨应该就能回答你吧?”
桑陨轻声说:
“我只知道是由Ⅱ型武器引发的爆炸,不知道为什么。”
“哦,这可是个大事儿。”
“东方炯,别卖关子。”
褚乾凤冷着脸,及时把对方关注的焦点从逗桑陨这件事上拽回来。
“哇,你居然记得我叫什么,感动。”
“……说正事儿。”
“好吧。言简意赅地说,这是一场被统治者暴力压制的反抗运动。”
“说明白点儿。”
“大体上来说,就是人们的反抗导致了几大势力一时间分身乏术,于是赤手空拳的贫民们一拥而上,想抢夺那些势力手中的物资。然后,就被更强大的统治者动用武器,全部杀死,连自己人都没留。”
“什么?连自己人都不留?”
褚乾凤震惊于此。
在他的认知中,镇压暴动是统治者的职责这没有错,可是动用如此庞大的力量,无关青红皂白,将涉入其中的人全部处死,就完全是暴政。
而暴政,是为他这种一心想要做个明主的人所不齿的。
“用如此高杀伤力的武器,对付连初级武器都不普及的人,这不是……”
两个血腥的字堵在褚乾凤喉咙,让他一时间哑口无言。
“别怀疑,这就是屠杀。”
褚乾凤无法控制自己对那场景的想象。
以及那声在他们听来已经很微弱的爆炸声。
叮——
又耳鸣了。
在耳鸣的时间里,他不由得想起桑若曾经说过的:
“我们的王没有做一个合格的王,所以,我们只好做自己的王。”
“东方炯,这实力差距太大了,你们怎么可能掀翻先锋者的统治?”
东方炯打了个响指。
“他们当然不能。”东方炯微笑起来,压缩的画质抹去了他的酒窝,“他们不能,可是我能,毕竟,我也是统治阶层的一员啊。”
“而且。”他又补上一句话,就是这句话,在未来的几分钟当中,都让褚乾凤浑身汗毛直立:
“如果你愿意成为我们的王,你也会有掀翻那个特权阶层、为成千上万乃至上亿人民谋取自由与幸福的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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