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还睡着呢?心够大啊。”
略显揶揄的话带着一丝攻击性,充斥着整间屋子。
说话的人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床上躺着的这位,面色惨败,浑身汗水,紧抿的唇让他看起来在睡梦中都不得安宁。
“嘿,曲大院长,别睡了,有客人来了!”
段珩故意提高了音量,还在床边踹了一脚,发出不小的动静。
“段指挥官,您别这样。”
一旁的蒂娜看不下去了,她是这所研究院的院长助手,上任院长因公殉职之后,她心里就一直忐忑不安,担忧自己的职位会被换下来。
好在,新来的院长虽然年纪轻了些,却是个看上去很好相处的少年。
为他的遭遇,蒂娜很是同情,“院长昨夜从法庭回来之后,就一直心神不宁,折腾到凌晨四点多才刚睡下,这才不到两个小时,段指挥官您别太为难他了。”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这不都是他咎由自取吗?”
段珩一脸的不解,从宽敞的军装斗篷下伸出左手,展示出自己刚买的高端腕表,用右手的食指敲击了两下玻璃表面,指着上面的时间。
“看看,这都几点了?六点。你知道清晨的六点在军队里,如果还有赖床的新兵蛋子,我会怎么对待他吗?”
段珩这话看起来问的漫不经心,却充满着攻击性与对曲漓的不满。
蒂娜看着他英俊却不留情面的面庞,紧紧地皱着眉。
“那是你们军队的规矩,这里是研究院……再说了,院长他确实是……”
“少废话!”段珩的耐心全没了,直接上脚,狠狠踩在床上曲漓的腿部,“快给老子从床上爬起来!今天之内,研究院所有的保卫都要换成我的人!”
“嗯——”
曲漓再没法装睡了,他腿部吃痛,闷哼一声,睁开眼睛刚好就能看见段珩那张正在发怒的脸。
虽然昨天在刑事法庭上已经见过,但还是不得不说,这张脸尽管是发怒,也好看得让人有些移不开眼,而且他又是那么年轻。
年轻英俊的军队指挥官,相信光是这个称呼,就足以令所有人艳羡了。
“终于醒了?”段珩见达到了目的,怒颜一转,又马上笑了,“曲大院长,你这副病怏怏的样子是在演戏吗?昨晚宣誓的时候,我可在你眼中看到不少火焰啊,那势头,要说你下一刻就要随军出征我都信!”
昨夜他在刑事法庭按着《人类存亡宪法》宣誓的时候,的确是眼神坚定,不过还不至于像段珩说的那么夸张。
而且故意提起这件事,显然是为了羞辱他。
曲漓皱着眉头,虽然不爽,但还是保持着应有的客气。
“良好的休息是美好一天的开始,不知道指挥官昨夜睡得好吗?”
段珩哈哈笑了两声,“不好。不过可别误会,我是高兴地睡不着!能来到帝国直辖的人类基因研究院承担保卫工作,其他人别提有多羡慕我了!”
“瞧!”他像个急于向小伙伴展示自己心爱玩物的孩子,再次扒开自己的腕表,“这就是我昨夜睡不着,去香舍丽大街买的,足足花了我两个月的薪资呢!好看吧!”
曲漓抿着双唇,已然是十分不悦了。
“确实好看,请问指挥官能把脚从我的床上移走了吗?”
不知段珩是说得入神,还是故意的,那只隔着被子踩在曲漓腿上的脚就一直没有放下去过,连力度都没变,光顾着展示他那什么狗屁腕表。
蒂娜才发现这件事,怒斥道:“段指挥官,请你对我们院长尊重一点!”
段珩转过头,看向她。
“难道这所研究院里还有第二个指挥官吗?为什么你的称呼这么无礼?知道叫院长,就不知道叫指挥官?”
指挥官前面带上姓氏,这本没什么大不了的。
就连他自己对别人的称呼也是“曲大院长”这样的,不过是故意找茬罢了。
蒂娜有些忍无可忍了,刚想要再次发怒,曲漓就阻止了她。
“没事蒂娜,指挥官想听什么,我们就叫什么,这不是什么大事。”
蒂娜看了看段珩,又看了曲漓一眼。
好吧,她是院长助手,院长的话自然要遵从。
“不好意思指挥官,刚才是我失礼了。”她不情不愿地说道。
“哦,知道错就好。”
段珩不紧不慢地把脚从曲漓的腿上移下来,在地板上磕了磕,就像是刚才踩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床上的曲漓则是微微曲了曲腿,这家伙的军靴踩人可真疼,他还加了力道,恐怕现在已经青紫了。
“怎么,还舍不得下床?要不要我来扶曲大院长一把?”段珩见他还不快点下来,催促道。
“不必。”曲漓拒绝,“我还需要简单洗漱一下,指挥官要是不介意的话,就先让蒂娜带您四处转一下吧,我很快就好。”
段珩盯着他,要一个确切的数字,“多久?”
曲漓抿了一下唇,“二十分钟。”
段珩转身就走,但是并没有那么好说话,“十五分钟后,在研究大厅,我必须见到你的人,要是迟了……”
他顿住脚步,回过半个头,给曲漓一个威胁的眼神,“后果自负。”
没了恶意捣乱的人,曲漓终于可以长出一口气。
就像是蒂娜说的一样,他昨夜心乱如麻,只睡了不到两个小时,如今被人强行吵醒,头疼得厉害。
他掀开被子,简单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腿。
还好,只是有些淤青,并没有造成什么无可挽回的伤势。
说到无可挽回,昨天发生的一切,至今都令他的心头蒙着一层灰暗的迷雾。
那是下午临近黄昏的某个时刻,他悠悠转转地恢复意识,脑中空白一片。
四周不停地有人乱窜,有些明显看上去就不是什么普通人,甚至可以单手抡起一根长达数米长的合金柱,研究院的公物也因此损毁了不少。
混乱之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这狗地方的院长已经被打趴下了!杀了他!快杀了他!”
曲漓低头看了眼自己,他这个姿势好像是坐着吧?
暴乱份子们可不管那么多,听信了谣言,纷纷将矛头对准了他。
十几个围在身旁的保卫者挺身而出,用自己的生命筑成密不透风的高墙,直到援军赶来的时候,看到现场的惨状,都不敢相信弱不禁风的曲漓是怎么在自研究院建成以来规模最大的暴乱活动中存活下来的。
后来的事情,所有人都知道了。
短短几个小时后,曲漓就被送上刑事法庭,铁面无私的法官也不负众望,给他定下了最为严重的“危害人类安全罪”。
若是按照帝国的律法,他应该被立刻判处死刑!并且要在城邦最繁华的闹市执行!
但紧接着,法官接到一通电话之后,不是推翻,而是修正了自己之前的判处,将“危害人类安全罪”前面加了两个字——“意外”。
这两个字让曲漓得以豁免一切刑罚的同时,仍然能够承担着人类基因研究院院长的职责,官方将这种行为美化成“戴罪立功”。
成千上万的民众并不接受这种处理结果,他们在法庭的门前抗议,要求恢复法庭的公平正义,坚决处死危害人类安全的罪魁祸首!
这也就导致,曲漓昨夜离开法庭,回往研究院的途中,几乎有上百个臭鸡蛋落在他的脸上、头上、车上,甚至是随行人员的身上和研究院的门口。
即便两个小时前刚洗过两遍澡,他身上现在还残留着一些难闻的气味。
这不禁又让他皱起了眉。
没有时间再去回忆狼狈又惨痛的过去,说实话他也没有太多的内容需要回忆,因为他的记忆本就十分有限。
暴乱是如何发生的?持续了多久?这一切曲漓都没有答案。
他的一切记忆,只开始于援军赶到的半个小时之前。
曲漓捧了一手水,覆在面上,清冽的凉顺着感官传往大脑深处,让他的指尖微微抖动了一下。
“蒂娜。”他朝着门外唤了一声。
那个戴着眼镜,长相秀丽的女孩马上探头过来,“院长,什么事?”
他的脸上还残留着清水,颗颗水珠凝结在脸上,还有些挂在发丝间,透过窗外恰如其分照射而来的第一缕阳光,流转出夺目的光彩。
实际上,蒂娜也有些分不清夺目的究竟是什么了。
这一刻,曲漓轻笑一下,用很温柔的语气问道:“怎么没有热水?”
蒂娜先是怔了一下,然后马上反应过来。
“啊!抱歉,昨晚有异变者弄破了热水管道,我忘记找人来修了!”
她充满歉意地偏头看向外面破败不堪的走廊,“要不我去想办法找点热水?您稍等我一下。”
“不用了。”曲漓温柔地出声阻止,“时间不多了,这样就行。”
说着,他又撩起两捧水,将脖颈和手臂也冲了一下。
最后含上一口水,漱口,吐掉。
随手披上一件研究院的纯白色工作服,他便阔步朝外走。
蒂娜提醒他:“院长,研究大厅在这边。”
曲漓优雅转身,丝毫不觉得尴尬,朝蒂娜指的方向走去。
蒂娜忧心忡忡地跟上,像往常一样,她也穿着和院长同款的白色工作服,一手拿记录本,一手拿笔。
她是院长的助手,只要是在这间研究院里,无论何时,她都会跟在距离院长十步之内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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