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关念卿!”

琉玉急急喊道。

他其实并不在乎关念卿的生死,毕竟他不是无罪之人。

可关念卿胆大心细,虽然是第一次进入世界的高中生,却比尧庄阳这个进过一次的人有用的多。

关念卿在,琉玉还有把握带尧庄阳平安离开,关念卿不在,这把握就没了。

关念卿必须活着,至少在尧庄阳离开之前。

见走近的关念卿没反应,琉玉又喊了一声:“关念卿!你清醒点儿!”

关念卿突然扑了过来,将琉玉一把压在床上,近在眼前的哭脸面具下,是一双弯如皎月的眼睛。

原本还在推搡的琉玉动作一顿,难得没了平时温和的神情,面无表情道:“玩够了没?”

面具下是关念卿忍笑的声音:“还没呢。”

琉玉深吸一口气,咬牙道:“给我起来。”

关念卿恋恋不舍地从他身上下来,语气轻佻道:“琉玉哥,你身子真软。”

琉玉微笑着从牙缝里蹦出字来:“没你的软。”

关念卿凑上去咬耳朵道:“不可能,我可硬了,你要不要试试?”

琉玉:“……”

人类不要脸起来,果然不分年龄。

“啊!!面具人怎么进来了!琉玉快跑!你怎么还坐着呢!”

不知何时醒来的尧庄阳一睁眼就看到戴着哭脸面具的关念卿,当即被吓得止不住骂娘,拉着琉玉就要往外跑!

关念卿连忙摘下面具:“尧哥是我,关念卿。”

尧庄阳定睛一看,还真是面容青雉的高中生,这才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好好的戴这破面具干啥,不想活啦?”

尧庄阳骂他。

琉玉也白了关念卿一眼:“可不是吗,他在找死呢。”

关念卿张了张嘴,还是没敢反驳。

被吓得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尧庄阳也没觉得肚子饿,他拿过面具翻了个面:“说起来咱们好像都不饿,难不成有这副面具在,房间就不会发生任何变化或者对咱们造成影响?”

琉玉:“这面具哪来的?”

关念卿指了指门口:“刚才有敲门声,我就起来开门,结果是客栈老板过来送面具,还说了句话。”

琉玉歪头问:“什么话?”

关念卿轻声道:“戴此面具者,生杀可瞒天,虽身处月夜,亦可见黑日。”

尧庄阳咽了口唾沫:“哦!怪不得明明知道杀人要遭天谴还来砍咱们,敢情戴了面具就能瞒过天,不受天谴了!”

琉玉低头沉吟:“那后半句就是说,戴上面具的人,既能看到现在的客栈,也能看到白天的客栈了。”

关念卿:“之前面具人不敢进房间,我就在想,如果在房间里戴了面具会怎么样,刚才我试了试,果然在房间里面具不起作用。”

琉玉站起身:“看来得出去试试了。”

三人打开房门,尧庄阳握着手里的面具迟疑了一瞬,琉玉看出他的犹豫,便摊开手:“要不我来吧。”

尧庄阳摇摇头:“我是咱仨里年纪最大的,而且已经闯过一个世界了,还是我来。”

他不再犹豫,抬手将面具戴上。

戴上面具的视线并不受阻,就像是面具与脸完全贴合,如果不刻意去想,尧庄阳甚至都感觉不到面具的存在。

尧庄阳抬脚走出房间,眼前的走廊竟变成了两条,一条阴暗似黑夜,一条明亮如白日。两条走廊重叠在一起,一时间他都分不清自己身处何地。

他抬手想将面具摘下来,可无论怎样都摸不到面具与脸的缝隙,尧庄阳心里越发慌张,就在这时,他耳边竟响起女儿萱萱稚嫩的呼喊声:“爸爸!你快来!”

尧庄阳撕扯面具的动作一滞,抬头望去。

流光穿梭间,狭窄的走廊消失不见,曾经熟悉的房子再度出现,萱萱坐在客厅的地上玩着布娃娃,妻子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拉面走到面前,柔声道:“回来啦?最近一直加班很累吧,快来吃饭。”

尧庄阳恍恍惚惚,跟着妻子走到餐厅,那碗面冒着热气,扑在脸上温暖真实。

“庄阳!你怎么哭了?”妻子诧异地喊。

尧庄阳抹了把脸,才发现自己竟泪流满面。

“没什么,没什么。”尧庄阳哽咽地擦去泪水,坐在椅子上埋头吃面,听着身后萱萱玩玩具的声音,和妻子家长里短地聊天。

“今天是萱萱生日,你回来还这么晚,她一直等你送礼物呢。”妻子小声埋怨道。

尧庄阳赶紧从口袋里掏出一串淡紫色葡萄形状的手链,之前带萱萱出去玩她就想要了,只是那时急着坐高铁去外地,没来得及买。

尧庄阳将手链背在身后,笑着回头:“萱萱,看爸爸送你什么礼物……”

话未说完,身后已不见女儿的身影。

尧庄阳心尖突然像被针扎一般剧痛无比,他有些慌张地站起来,快步走向女儿的卧房。

轻轻推开房门,萱萱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仿佛睡着了。

尧庄阳蹲下来抱起萱萱:“怎么睡地上了,咱们去床上好不好?”

“庄阳!快跑!带着萱萱跑啊!”

妻子嘶喊的声音震耳欲聋,那声音从身后传来,却像源自另一个世界,哀恸急切,尽是不甘。

尧庄阳双手开始止不住地颤抖,他恍惚回头,妻子赤身**站在门口,数不清的刀伤自脖颈一路蔓延直到双腿,伤口之下几乎能看到森森白骨!喷涌而出的鲜血染红了尧庄阳的双眼!

“啊!!!不!!!”

尧庄阳目眦尽裂,撕心裂肺地哭喊着,他想要冲上去抱住自己倒在地上的妻子,可怀里的女儿抬起手揽住他的脖子。

他满脸血泪地低下头。

只见萱萱缩在他的怀抱中,一身粉红公主裙被染成了暗红色。

纤细的脖颈上,缺了一颗头颅。

尧庄阳终于想起来了,在萱萱生日的夜晚,匪徒闯入家门,他因为加班回来的晚了,等到回家后,妻子和女儿已倒在血泊之中。

女儿的头被生生砍下,而妻子生前受尽凌虐,直到断气前,那双眼都死死地瞪着敞开的大门。

“都怪我!都怪我啊!救救她们!谁来救救我的妻子和孩子啊!”

尧庄阳趴在血泊中抱头痛哭,此时他忘了自己原本身处何地,怒火与自责交织,翻江倒海地在心中翻腾。

他好恨啊!他想要杀了那些匪徒,更想杀了没能保护好妻女的自己!

为什么一生向善的他们要经历这种事情!被砍去头颅的萱萱,才只有十岁啊!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呼唤尧庄阳名字的声音,他抬头看去,面前竟然站着两个手握菜刀的人!即便尧庄阳没见过匪徒,可他冥冥之中就是知道,这两人就是杀他妻女的匪徒!

“啊!!!都给我去死!我要杀了你们!”

尧庄阳嘶吼着抄起不知何时出现在地上的斧头,愤怒吞没了他的神智!

被回忆困住的尧庄阳并不知道,面前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匪徒,而是一直站在他旁边的关念卿和琉玉!

在尧庄阳戴上面具后,两人就发现他在痛苦地颤抖,琉玉想帮他摘下面具,可面具就像长在脸上一样,没有缝隙,根本取不下来!

“面具拿不下来!”琉玉啧了一声。

尧庄阳突然停住不动,手中凭空出现一把斧头,那斧头通体漆黑,刀刃尖锐,与昨晚面具人手里的一模一样!

“快走!”

斧头破空而来,琉玉连忙闪躲,关念卿一把拉着他向房间里跑去,果然一进饿鬼地狱,即使门大开着,尧庄阳也停在门口不动弹。

关念卿手背在身后,他的口袋里装了一把短匕首,那是在石压地狱的床下发现的,虽说杀不死戴面具的尧庄阳,但好歹能起点作用。

“咱们得把他引进房间里,说不定进了房间,就能摘下面具了。”关念卿握紧匕首,轻声道。

“现在看来,恐怕他不会主动进来。”琉玉细想了下,接着说:“不过要是他看不见房间,是不是就会进了?”

关念卿回头看了眼皱巴巴的床单,露齿一笑:“好主意。我吸引他的注意,你从背后用床单套住他?”

琉玉点点头,将床单扯下来抱在怀里。

“走?”琉玉问。

“走。”关念卿答。

关念卿率先一步踏出房门,尧庄阳嘶吼着挥舞斧头,一步步冲了过来!

关念卿不慌不忙,掏出匕首侧劈过划向自己胸膛的刀刃,虽将力道化解,可锋利的斧刃仍将他的衣服砍破。

就在二人缠斗之时,琉玉站在尧庄阳身后,怀中床单摊开,如同漫天蛛丝扑向失去理智的尧庄阳!

如二人所想,床单遮蔽他的眼睛,尧庄阳顿住身形,高举的斧头停在关念卿肩头。

“趁现在!”关念卿喊了一声,就要跟琉玉一同将他撞入房间!

就在这时,大厅的钟声响起,旁边房间的门猝不及防打开了,正正好将床单扯了下来!

从里面走出来的严烟松了口气:“这冰山地狱可真吓人,还好我出来了!”

关念卿和琉玉:“……”

你还是回去吧。

“进去!别出来!”琉玉冲严烟喊道。

“我滴妈!”

严烟一抬头看到举着斧头戴着面具的尧庄阳,顿时吓得腿都软了,缩回房间里砰一声关上了门!

可尧庄阳已然挣开床单,叫嚣着用斧头将其砍成了碎片!

他似乎处于暴怒之中,琉玉被堵在墙角,压根无法进到房间里,眼见那斧头即将劈在琉玉的头上,刀光之下,客栈老板站在走廊尽头,摘了笑脸面具,阴冷地看向琉玉。

没办法了!

琉玉两眼一闭,瘦弱的身体发出微弱的金光,斧头落下狠狠劈在他的头上,可劈砍之处,连根头发丝都没断。

就在方才的一瞬间,琉玉恢复成玉人姿态。

身边如果同时存在怪物和人类,琉玉就能自由选择当前的模样。只是一旦被人类看到自己变化的过程,就会……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腕,被关念卿看到了,花瓣果然就从三片变成了四片。

走廊尽头的老板看到他恢复真身,立刻收起几乎咧到耳根的笑容,消失在空气中。

随着老板的离开,琉玉感觉到自己的力量也在逐渐消散,他连忙制住还欲再劈的尧庄阳,玉人之姿对付他绰绰有余,只需用力一拽,那斧头便被琉玉夺了过去,关念卿趁机将尧庄阳撞进了饿鬼地狱。

一进房间,尧庄阳便卸了力,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面具也不再与脸融为一体,咔嚓一声,掉落在地。

与此同时,琉玉也重新变成了人类。

方才混乱之中都没想好怎么跟关念卿解释,现在走廊再次安静下来,琉玉沉默了会儿,说:“其实我可以解释。”

关念卿却没有像他预想那般转身逃跑,反倒上前一步来到琉玉身前,笑吟吟道:“我听着呢。”

琉玉左想右想却怎么也找不到借口,只能自暴自弃道:“如你所见,我确实不是人类。”

“我知道。”关念卿眨眨眼。

琉玉抬起头与他对视:“什么时候?”

关念卿伸出手指点了点自己的下巴:“一见钟情的时候吧。”

琉玉:“……”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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