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驶了一个小时后，汽车在加灵市中心提督府停了下来，卫队成员在车停稳后立刻跑上来为他们打开车门。
万蒙狄卡一脸阴沉着率先迈出，将帽子顺手丢给自己早候在台阶下的副官，不过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快步走进正正方方的提督府，而是略微侧身，让出位置。
随行副官用手挡在车框上，动作优雅有礼。不过还没等他伸手，罗长明便迅速地下了车。
加灵堡的面子工作一点儿都找不到错处。由秘书引领，他们穿过外间忙碌的文职人员，直往内部大厅。
看到提督一行，两边军官立正致意。幕僚们也笑容满面，笑得最灿烂的向罗长明问候：“您能平安抵达加灵，我们由衷地感到高兴，欢迎您的到来。特别是提督，他为此缺席了一场音乐会，亲自把关安全问题。”
“咳，不要说无关紧要的事情。我和人联阁下还有事要商谈，你们先出去。”憋了一路的万蒙狄卡开始赶人，并不想再让无聊的话题充斥周围。
“我们暂时还没有什么矛盾。”罗长明站到加灵堡意识体身边友情提醒。他将右手抬高，手腕上充满科技风的腕扣存在感十足，“这就是加灵堡招待的态度吗，差评。”
万蒙狄卡：“把暂时去掉，让我们直接一点儿。东部堡的心脏是你送来的。”
“我没工夫计算你最初的动机，加灵被架在中间，你是最终的受益者。如果你和那些人强绑定的话。”
用着无比肯定的语气，万蒙狄卡仔细观察着罗长明的反应。
“我从不做违背自身逻辑和正义的事情。”你明显没有哥哥的神通，他都不用问我，前因后果都能了解的明明白白。剩下的话罗长明没有直接说出来，他知道这位兄长的软肋。或者说，他知道所有除博浦堡外所有兄姐的软肋。
他们都被罗格列斯压了几头，其中一个方面就是只有博浦堡和人联才像兄弟。其他州堡别说亲近，混个脸熟都很难。
“怎么没有，有，还不少，若你在加灵能拍卖到一样东西，我不信你不会直接购下整个加灵堡。”
“如果有，那它会是以什么形式出现呢？”
“你是喜欢苏格兰式拍卖还是尼德兰式？”
“不先谈价值，它们都是虚的。”罗长明靠在沙发枕头上。“我来的时候看到加灵路灯一会儿亮一会儿暗的，可能需要修修了。至于购买，还是算了吧。”
“一切景语皆情语，你说你看到了加灵堡摇曳的灯光，那代表的并不是我的加灵，而是你的人联。”
办公桌对面的高台柜上有闪着光的水晶壶和水晶高脚杯，暗紫色的雪利滑进杯底，他们在淡绒布沙发上坐下。
“穿法衣和皮裹腿，带着招笑的假发。指望**官们，就好比对水门宫里跪着要饭的寄予厚望。”万蒙狄卡端着酒杯，皮笑肉不笑的补充。“很多地方都可以出现麻烦，罢工、公共福利、内城，失业。自顾不暇的何止他哈克一个人。这里，不过是很小的一部分。”
加冰的威士忌和长岛冰茶，并非无害，而是准备带着凌厉席卷。
“你有几成的打算，眼都不眨就来了。”
“一成。有胜算就行。”
“行。”万蒙狄卡拍了拍手背，表情平淡，“那你一定得做好准备，人联阁下。跟我来。”
反着光的白炽灯被铁丝网罩住，占据在审讯室正上方。透过单向玻璃，能看到不锈钢桌子和被固定在地上的椅子。专家正通过藏在天花板上的摄像头监控室内人的一举一动。
罗长明不动神色地扫视了一圈，发现所有人都维持在一个半警惕的状态里，双手都一定程度的握着武器。
“必要的流程，都林走失了一个囚犯已经足够笑掉大牙了。我们甚至都不具备首府那些全面的防护，自然要更加小心了。”万蒙狄卡指着一面墙的开关，低沉的声音意有所指，“尽管是用来防止意外的，但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小心成为一个囚犯的室友。”
罗长明从上了提督府的车开始就提醒自己要时刻小心，此时自信毫无把柄：“我以为你已经安排好了顶级豪奢套房，怎么还有陋室款？原来上下限差别如此大，那我可得好好想想呢。”
罗长明注意到监控台边堆放着写满符号的图纸，还有各种符号学和密码本。
“阁下，今天也还是一样的公式。”专家让出了主位，视线在万蒙狄卡和罗长明身上来回转。
专家用余光看见幕僚在二者后边拼命比划，就差没掐着脖子提醒闭嘴。
他选择相信同僚不多的善意，谨慎地选择了不多谈。
“不管专家们用什么办法质询，他嘴里都只有一个方程组。”万蒙狄卡代为解释，“当句子里提及罪愆和你的时候，这位导师的分身倒是能有别的言论，不过那大多是神经兮兮的妄言。这在你的计划里吗？”
“要我说多少次你才会信。”罗长明盯着一张张写满公式的纸页，“我没有计划，到你这里也纯属凑巧。这个式子解出来也没有任何线索对吗？”
最后一句话是对着身后擦汗的审讯专家说的。
“是的，”专家继续擦汗，“比对了工厂所在地的位置和各种设想都不成立，我们都猜测或许并不是一个指代。”
“嗯，我想的也是这样，那他如此配合进入审讯室，总不能是因为傻吧。”
“先生！”专家吓了一跳，看着罗长明摁开了单面玻璃隔壁的隐蔽门，他刚到这里没有三分钟，已经能摸清楚每个按钮对应的是哪个了？
就在监控台坐着的记录员都没反应过来。
万蒙狄卡一个眼刀过去，余下想要制止和还在惊讶的人通通息了声。
监控台边的幕僚眼见地看到了自家上司上扬的嘴角。
伴随着刺耳的开门声，罗长明也不介意被一扇玻璃窗外乌泱泱地一群人全程盯着，这样的场合他并不陌生，甚是算熟悉。
审讯室有意营造出昏暗的环境，罗长明一开始甚是看不太清当中锁着的囚犯的脸。
对正常的被审对象来说，会在无形处施加压力，当压力达到临界点的时候，很多消息也就更方便吐露出来。
但这位自投罗网的V组织囚犯显然不是一般人，他三个星期前是什么样现在依旧是什么样——只针对精神状态。
加灵堡审讯人员也不是什么善茬，该给予的酷刑一样也没落下，罗长明靠近就看到了囚犯手臂上的一片暗紫红肿。
“好久不见啊，先生。”囚犯突然僵硬地抬头，上上下下打量着罗长明，“和上次见面相比，您又虚弱了几分。”
“不劳担心。弱三千分也比你强，”罗长明深色的眼瞳扫过不能移动的桌脚，直接挑明了囚犯的身份，“导师，看来你的备份不少。”
这个单词一出口，专家立刻前倾身体，眼睛都不带眨地盯着屏幕，生怕错过任何细节。
幕僚上前一步，在万蒙狄卡身侧担忧着说道：“阁下，不出您所料，果然是那个人主动送上门来的阳谋，我担心继续施行第二步会有风险。不如......再缓一缓？”
万蒙狄卡打断了幕僚的发言，他没有任何犹豫：“继续。”
“风险？那不值一提。我的兄弟们都是孤注一掷的狠角色，到了我这里，不接上这股狠劲也算不上是人联的意识体了。”
可您确实狠不过他们，幕僚心里仿佛炸开了烟花，但在炸裂的瞬间还是抓住了关键点。
审讯室里。
“你漂亮的眼睛......让人无时无刻不念着。我除了实验之外，脑海里都是你。伤害你也是为了保护你。”导师吃吃地笑着，配和着一张不成样子的脸，着实有些骇人。
“为什么将这个备份送进加灵提督府？”
罗长明压根不带理睬导师的**，实话实说，哪怕这个导师现在原地爆炸，自损一千，他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依旧是诚恳至极的话语，细听起来却像带着黏液爬行的毒蛇。
“我组织一下语言，毕竟这具身体所有的语句都只为你而存在，他们，是的，那些还在窥听的蚂蚁们是不配听的。”
罗长明靠在玻璃上，交叠起双臂，眉头都没有皱。
“这个备份专门用来保护你。我的先生，他和那些负责伟大实验的身体不同，既没有超强的自愈能力，也没有超越时光的生命，他单纯是‘我’这个个体对你最纯粹的向往和倾慕。而且，非常巧，他也能承担起运输心脏的任务。”
“你还是不会说话更省心。”
手铐碰撞声在审讯室里听着十分扎耳，导师正起身子：“我再三重复过，进化是人类的本质，你没听进去，依旧守着那套所谓的正确。冉安事发又能怎样呢？很快就会有第二个冉安，第三个冉安，这是无法阻挡的。”
“我带着新V组织站在实验废墟上前，悉心保护这份意识体送上的火种时，南方依旧有囚困于囹圄的奴隶，西部依旧被歧视排挤，人联自我消耗从不止息。”
罗长明一言不发，静静地听着疯子高论。他们同处于囚室里，被人围观。
“先生，你压根不了解真相，也不会理解水门宫会做到什么程度。他们只会伤害你，就像地联一样。”导师深深地叹了口气，表情一会儿僵硬一会儿狰狞。
罗长明无声地笑起来：“那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的逆耳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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