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紫玉说:“你昨天表现,真的很好。”
但双鸦完全没去听进去。
他还从未收到过女孩子的表白。
好像一直以来,双鸦不是个在意感情的人。不寻求女孩子的注意,也鲜少与她们打交道。多数时间只是独处并沉浸在学习里,或曰:“仙子”,也的确不为过了。
但双鸦心里常常灰黯下去:
是我不讨女孩子喜欢吧。
他不是没幻想过,某天也能有女孩子和他一起生活。这样日子就不再那么难熬,吃饭不再是匆匆果腹,去操场散步不再要用音乐填满空空的内心。甚至双鸦偶尔出神地想,有同//|性的挚友也很好,就像亲密的女生之间,暧昧地彼此照顾。
现在他就突然收到了一份示好。
可双鸦第一个反应是:
对不起,我…….
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要让你失望了。——
他心充斥着愧怍:
谢谢你注意到我,
谢谢你,给我画了这么用心的小熊图案。可是……
双鸦抬起头看向身边的李紫玉,
——我……
李紫玉察觉到他的眼神。
瞬时沉下眉头:
“这么难过?
“还在想会议主持的事?”
他忽然靠近过来,凝视着双鸦,放轻声音说道:
“不怪你,真的。
“会议上,有些意外的状况或困境,原本就很难翻译的。”
李紫玉无比严肃。诚恳之至蓦地伸出手,“咔哒”覆在双鸦的手背上。
以示认真,或恳求相信。
双鸦一怔。
他赫然回过神来:
——不、不是,和你有什么关系……
双鸦猝地转过脸,想抽走手臂,却因为害怕、无力,怎么也抽不开去。
——我看你做什么…….
我、我收到女孩子纸条,我为什么看你、我又不用征求你同意……
啊,“纸条”?.....
他身体里登时蹿上一股热气:
双鸦不也写过“纸条”吗。
给别人留过纸条,把自己联系方式写在上面。
他这也是在示好……?
——不、不……
我没有、我不是!!……
双鸦狠狠一咬嘴唇。
齿尖陷入,有淡淡金属味泛起来。
李紫玉说:
“你知道昨天那种会议,涉及专业技术,翻出大概意思就已经很好了。”
他的目光直直朝这里逼近。
双鸦经受不住,别过脸勉强敷衍道:
“嗯、嗯,好……”
“而且除了技术,嘉宾的发言方式也带来很多困难。他们没用过翻译,说话不经过思考,没等译完就接着往下——”
“没、没、不关他们的事……”
——怎么又扯到嘉宾了?——
双鸦脑袋里一片乱麻。就想要逃走,手压在李紫玉的手心下温暖地动弹不得。他一点一点,把手臂往后撤,像被狼拍住的小兔子,气若游丝地往后瑟缩。终于半截掌心退出去,可李紫玉突然一抬手追来,“怦咚”,将双鸦的手又囫囵囚禁在原地。
双鸦:……
双鸦:————叮!!!————(高危警报声!!)
双鸦:(脑袋血管全都要过载!!!)
李紫玉还一本正经:“你不要躲,看着我,仔细听:嘉宾昨天的谈话根本就没法翻译——
他越讲越认真起来:
“他们没考虑到,自己的言论还要译成外语,发言时都用了最艰深的表达。
“而且讨论又很零散。还要你找出逻辑进行串联,你在会场上真的太辛苦了——”
“你,等等,我,要出事——”
双鸦喘着气。瞳孔放大,有魂销登仙之势。
且不说,李紫玉的话他根本不信。显然是宽慰双鸦才故意这么讲的。
其次他也记不起什么会议什么会场翻译了。此时的双鸦,眼前都是李紫玉凝神的脸,都是眉黛春山,幽水剪瞳桃花眼。画面过于明艳传入大脑中解析失败,只知道紧盯不放,只像吸血鬼那样盯着他,仿佛盯得把血液都吸出来。
双鸦在这种冲击下是要乱说话的。
他此刻就濒临说出来:
——你别靠近了。
我觉得自己要化了,变成炽热的液体覆盖在你身上,涌进身体里——
还有:
——你知道吗,你把我弄得超级敏感,好像每一个动作不只是被我看到,还能感觉到,在我的耳朵和身体上窸窸窣窣地摩擦——
……
双鸦的神经末梢告诉他(因为脑子不管用了,只剩下神经末梢),这些话讲出来好像略有一点不妥当。但忍不住了。看着李紫玉翩翩分合的嘴唇,看得他鬼迷心窍,胸中腾起一股狂风、冲破喉咙呼啸道:
“——别说了!!
“你这不是说话,
“是用唇齿撕咬我啊——”
“嘟嘟嘟嘟嘟!!!!”
还是说出来了。
与此同时,一记震耳的电话铃突然响起。仿佛结界爆破,把这超标的诡异氛围炸得七零八碎。
“啊?
“什么‘咬’?”
李紫玉茫然:
“你把自己的嘴唇咬到了??”
他没有听全。被铃声惊动,就只注意到“撕咬”这个字眼。
李紫玉一面眨眨眼睛看着双鸦(像看傻子:“你又没在吃饭还能把自己咬到??”),一面骤然起身,抽出裤兜里的手机。
他压断电话。从双鸦身前离开去。一点迟疑都没有。
李紫玉眉尖一挑,在看见屏幕的一瞬,仿佛被吸入某种磁场、整个人都冷峻了起来。
他刹那变得很疏离。
双鸦呆坐着,张开嘴喃喃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嗒嗒,嗒嗒嗒嗒。”
他被一阵打字声截断了。
李紫玉连听也没有听,看着屏幕,敲击键盘飞快地发送着信息。
“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哒哒哒——”
他专注得仿佛隔绝在一个异世界。头也不抬,身旁的一切于他都无足轻重。双鸦心里忽然一凉:
——这个人,我……
不能要的。——
他猝地、不知缘由地臆想:
——这个人,不能够成为我的。
我承受不了这样的冷静。
这样的,静得可怕,
我得不到——
双鸦低下头。目光紧盯着课本,也是一脸的静闭。
这时李紫玉注意到他。抬起头,看他一眼说道:
“有点事。先回去了。”
双鸦默读着课文。侧头淡淡一望,回答:
“你去忙。”
他的声音礼貌而简短。
李紫玉微微眯了眯眼睛。
明显有急事在身的他,却没有马上离开,反倒抱起胳膊、忽然显出悠闲的神态说说:
“这么知趣?
“但你明显不甘心的样子啊。”
双鸦眼眸一凌。冷冷问他:
“什么不甘心?”
“你不是一直很想问:‘你来学校一趟,究竟要干什么’?都露出这副表情了,
“怎么不开口问呢?”
双鸦盯着他。坦着一张白气森森的冰山脸说:
“何必要问。
“我不是知道吗,你来学校调研。搞商务活动的。”
“是吗?那你说我调研了什么?
“哦对,我的确了解到一件事。”李紫玉不禁微笑出来,
“林外的女生都很可爱,而且,会动人地用纸条给男孩子传递心意。”
双鸦一滞。这时李紫玉手机又响起来。他伸手按停,忽然倚向餐桌边,歪过头轻声说:
“不过我也听说,林外的男生很漂亮,
“是非常美。而且,
“很多都喜欢男人,对吗?”
低低的声音在耳膜间流转。
“倾向与同// | 性在一起,”
“流露出依恋,是这样?”
》》》
这样?
怎么会变成这样?
双鸦脑海里忽然闪过一句句诗歌:
“【烈火之上,
“【烈火,
“【你,我,反向折叠,
“【遵守,无有的规则,】”
“【赤//|身,交给,理智的,空缺。】”
是一首西班牙语诗歌。字面意思如上。此刻,在他心里翻译过来大概是:
“烈火叠加着烈火,
“当你将我展开,
“当你突破了戒律,
“我们就这样,投身向**。”(注1)
是一首描写同//性恋人的诗。诗句从头到尾很露骨,有一种禁忌,以及近乎决绝的深切的**。
双鸦也不知,怎么会想到这首诗来。
这刺骨的情不知所以起。
他还记得另一首诗。要梦幻许多,大致讲:
“【长夜,白日梦,糖和烟圈
“【我那么蠢,
“【但是草莓和香烟,尝上去总是你的味道。
“【车灯,落在我身上,车速冲向六十迈(速度单位。大概96.54公里/小时)
“【我那么蠢,
“【但是草莓和香烟,尝上去总是你的味道。】”(注2)
也是讲同//|性恋情。
是什么含义呢?
“我那么蠢”,是讲诗句里的主角做了傻事吗?
它与恋人在漫漫长夜里露宿(双鸦的脑海中,想象的是夜不归寝,躺在学校外的公园草地上。也不管第二天的作业了。)。一起在白昼里幻梦。
当时那么蠢,所谓那么“年轻”。
可他们一同飙车,一起抽烟,吃点心,又那么美好,从此之后,香烟和草莓的味道,在他心里都成了恋人的味道。
是吗……
双鸦摇了摇头。
想起他所知的、最后一首关于同//性的诗歌: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这首《越人歌》。它又是在讲什么?或者以双鸦的思维,这首歌应该怎么翻译?
“【山上有树,树有枝,
“【我喜欢你,你却并不知道】”——
——?
——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如果要我译,我不知该怎么让旁人听懂。
但我就是觉得很美。
这真是很纯澈、又很动人的歌——
他一时沉浸在这眩晕、不知所以、又快乐的心绪里。
双鸦为什么会想起这些诗歌来呢。
也许因为,它们都是珍藏在双鸦心里、美丽又珍贵的东西。
像精巧纤细的宝石,不敢妄自触碰。
却在李紫玉说出那些话时,忍不住,拿出来,
低头,摊开在手心,一遍遍地看。
注1:原文其实化用自一首英文歌歌词:《Fire on fire》。在现实中并没有明确指示同性恋人,但因为唱它的歌手,Sam Smith是homosexual音乐人,所以作者总是把这首歌和同性恋情联系起来。
文中出现的段落,相较于原文有一定改动。中文均由作者自行翻译。
注2:原文来自一首英文歌歌词《Strawberries & Cigarette》。歌手为Troye Sivan。
以上两首歌都来自电影原声。不过,作者并没有看过影片,对歌词的理解都来自歌曲本身。
其实我一开始想,更贴切故事背景的话,应该引用一些西班牙语同性情歌。但先前并没有听过,如果现找的话,似乎没什么过往的感情积累和思索,只能现场硬编了。所以选了两首作者听很多、也很喜欢的歌。
想知道西语转译的话,留言告诉作者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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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我混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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