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画室里，只剩下了维奥拉的画笔和刮刀蹭过画布的声音，松节油和亚麻仁油的味道混合着颜料的味道，还有一旁不知何时点起的蜡烛散发的香薰味以及窗外吹进来的一丝丝花草泥土的味道。
温热的温度安抚着飞坦的神经，呼吸慢慢平缓了下来，睫毛不时轻轻颤抖一下，很快又被月光洒满。
“飞坦先生……”
“唔……嗯？”
慢慢睁开了眼睛，就看到了背对着月光的黑色身影，“我画完了，能替我看看吗？”
“……唔嗯……我睡了多久呐？”
“抱歉，我也不知道。”
笑着耸了耸肩，维奥拉拿起了一旁的毛巾递给了飞坦，“先用这个擦擦脸吧？刚才我摸飞坦的脸的时候大概有蹭到颜料吧？”
“嗯……谢谢……”
“所以，肤色，我猜对了吗？”
看向了画布，飞坦微微睁大了眼睛，“哈啊……”
刺啦……
最后一点蜡烛烧完，烛火熄灭在了蜡油里。
“对了呐……”
……
对着镜子看了看，飞坦慢慢叹了口气，“谢谢帮忙了呐，洗干净了呐。”
看着镜子里黑色的人影对着自己低了低头然后退了出去，飞坦拿着毛巾擦了擦头发，转身走出了浴室。
松软的大床上，被子裹住了还带着一丝水汽的身体，飞坦靠在枕头上翻了个身，看向了窗外。
窗帘被他拉开了，此刻的月光毫无顾忌地洒进了这间房间，给屋里有些陈旧感的家具铺上了银色的颜料。
“……居然一次就画对了呐……”
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有些烦躁地皱了皱眉，“啧……怎么猜到的呐……”
画布上，自己的样子被维奥拉几乎完美地画了出来，几乎看不出是个盲人画的。
那幅画里，维奥拉给自己画了一顶黑纱，只是用细细的描线笔沾了黑色的颜料在画布上描画了几下，却能够看懂那种试图隐藏起来一般的朦胧感。
那幅画，画得实在是好，好到飞坦下意识地以为维奥拉是摘了眼罩画的。但是仔细一想，维奥拉就算摘了眼罩也是看不见的，又觉得自己的想法格外好笑。
“……啧！”
爬了起来，起身踩进了拖鞋里，拉了拉身上的睡袍慢慢走出了房间。
有些阴暗的走廊被月光照得很亮，或许是今天的黑森林没有那么活跃，月光可以毫无保留地照亮这座大宅。
飞坦慢慢走着，透过窗户，能够看到外面花园里，零散站着几个披着黑纱的人影，那些影偶此刻正拿着大扫帚扫着地上的落叶，确保花园里的整洁。
偶尔在走廊里，还会看到一个两个路过的影偶正在整理地毯，地上暗红色的地毯被她们拉得很平整，平时几乎看不到褶皱的地方。
“是为了维奥拉不被绊倒吧……”
慢慢走着，飞坦突然意识到自己走到了维奥拉的房间门口，看了看面前紧闭的大门，慢慢走了过去。
咚咚咚……
轻轻敲了敲，飞坦有些自嘲一样地笑了笑，“肯定睡了呐……”
『谁？』
“唔！”
『有人在外面吗？我有听到敲门声……』
“……是我呐。”
『啊！飞坦，请进吧！』
吱嘎——
门被从里面打开，飞坦看着阴暗的房间内，挑了挑眉。
哗啦——
窗帘被一个影偶拉开，月光照了进来，房间中间的茶桌边，一个穿着白色睡裙的人影正坐在那里。
“飞坦，你也睡不着吗？”
“……这么晚了呐，维奥拉你也没睡啊？”
走了进去，坐到了茶桌对面，飞坦看着拿着茶杯喝茶的维奥拉眨了眨眼睛，“你失眠了？”
“啊……嗯……算是……吧？”
笑着耸了耸肩，维奥拉抬手示意影偶给飞坦也倒了杯茶，“这个点安吉尔和卡塞尔都睡了，所以没能用很好的茶叶。”
“很深的颜色呐。”
轻轻抿了一口，飞坦慢慢舒了口气，“哈啊……”
“这个茶叫格蕾淑女，因为颜色很深，口味比较重，所以一般是作为品茶入门的茶叶来喝的，但是冲泡难度比较低，负责夜间的影偶也能够帮忙泡好。”
“所以，你这是怎么了呐？”
“我有些兴奋过头了~”
放下了茶杯，维奥拉笑着靠在了椅背上，“我很久没有画得这么开心过了。”
“……有这么……”
“嗯！”
拉了拉身上的披肩，维奥拉笑着歪了歪头，“能够有个愿意让我摸着脸画的人，还是我很珍贵的客人，还愿意一直陪我改进作品……我真的很荣幸！”
“……只是……这样而已吗？”
“我……是不是表现得有点太夸张了？”
没有听到飞坦的回应，维奥拉有些着急地皱起了眉，“那个……对不起……”
“嗯？啊！对了，忘了你看不见了呐。”
“那……飞坦的意思是……”
“我觉得大概……没那么夸张呐。”
轻声笑了笑，飞坦慢慢喝了一口茶，“我刚才是摇头了呐。”
“谢……谢谢……”
“而且，做你的模特其实……还挺开心的呐。”
看着对面的维奥拉，飞坦微微闭了闭眼睛，放下了茶杯，“我不讨厌你摸我的脸，或者说，我不讨厌你碰我呐。”
“那个……很抱歉刚才蹭了你一脸颜料……”
“那个已经洗干净了呐。而且，我也没那么讨厌呐。”
“谢谢……飞坦，好温柔啊……”
“唔！”
“谢谢，愿意这样陪我！”
笑着撩了撩头发，月光照亮了维奥拉的脸，嘴角的弧度被轻轻撒上了一层霜，“我好开心！”
“……好漂亮……”
“诶？”
“……维奥拉，能把眼罩摘下来一会儿吗？”
“啊……那个……”
“就一小会儿，好吗？”
看着维奥拉点了点头，飞坦伸手轻轻解开了维奥拉脸上的眼罩。
紫色的义眼在月光下依旧那样没有焦点，不知道在看向哪里。
“那个……飞坦，为什么突然要我摘眼罩？”
“我只是觉得，现在应该这样呐。”
伸手撩开了维奥拉的一缕灰黑色长发，飞坦看着那双无神的眼睛，伸手慢慢抚摸着维奥拉的眼角，“虽然是义眼，但是维奥拉还是把脸露出来比较好看呐。”
“偶尔的话……可以啊~”
“不过，维奥拉你到底是怎么猜中的呐？”
手指轻轻捏了捏维奥拉的耳朵，飞坦看着维奥拉摸索着茶杯的手，伸手把茶杯推到了维奥拉手边，“这边呐。”
“啊！谢谢，抱歉，没有影偶帮忙我连这点事都……”
“所以，你是怎么猜中的呐？”
“不知道……就是摸着摸着觉得飞坦就应该是这样的。”
伸手抚向了飞坦的脸颊，维奥拉感受着手心贴上来的触感，微微笑了笑，“就是觉得，飞坦的话，应该就是这个样子的。”
“……你画得很好呐。”
“谢谢夸奖！”
“不过，为什么呐？”
“嗯……大概是因为飞坦的皮肤手感很好吧？我就觉得飞坦应该是很注意这些的人，大概是这样吧？”
“……很厉害呐。”
“嘿嘿~我也没想到能一遍就对呢~”
“……嗯……”
啾~
“嗯？”
额头传来了微微的湿热感，维奥拉慢慢抬起了头，“飞坦？”
“以后，人类模特只许画我了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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