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章
钢铁厂家属区距离江县第三人民医院的路程也就二十分钟，因此李建军直接排除了计程车，背着孔霜就朝着三医的方向跑。
陈德亮原本还紧紧地跟在两人身后，但他本来就喝了不少酒，体能又实在太差，跑了没五分钟就气喘吁吁。
他双手撑着双腿，有气无力的说道：“建军你先带小霜去医院，我得缓缓，等缓了这口气我就跟上去。”
“行，那我先走一步，你赶紧过来。”
李建军没多耽搁，立刻同意了陈德亮的建议。
他的肩膀厚实温暖，跑起来又稳又快，嘴里还不忘安慰道：“小霜不怕，等见了医生你的手很快就能恢复正常了。”
孔霜看着开始肿胀的手腕，有些疼，不过可以忍耐。
回想着母亲许萤教导的处理方式，他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回道：“好，李叔你陪着我，我不怕。”
孔霜的声音里满是坚强委屈，然而他的眼神却淡漠如常，好似受伤的人根本不是自己一样。
李建军看不见他的表情，热心肠的他只觉得小孩在忍受痛苦。
他暗骂陈德亮不靠谱，微笑道：“你是不知道，咱们三医的医生老厉害了，隔壁楼陈姨你知道吧？上次也是不小心摔下楼梯，脚踝骨折，就是去三医治的，打了两个月石膏就好了。石膏你知道吗？就是白色的会凝固的浆糊……”
李建军絮絮叨叨的说着话，没一会儿就把人带到了三医的急诊室。
急诊护士见到两人立刻迎了上来。
她把人引到空位坐下，转身就去呼叫医生过来面诊。
医生来得很快，见到孔霜的瞬间就注意到了他的手腕。
他抬手就握住了小孩的手腕，轻柔地捏了捏，又转了转，以确认手腕的受损情况，“你这个有点严重，估计得打石膏。”
孔霜点点头表示明白。
倒是李建军露出了为难的表情，小心问道：“打石膏要花多少钱？我是这孩子的邻居，他爸爸还在后面，我不好替他做决定。”
虽然有猜到可能需要打石膏，但是真听到这句话时，李建军还是感到了压力。
骨折不是小事，恢复不好可是会影响手部灵活，更别提陈霜还准备做木工，对手部灵活有基本要求。
除此之外花费也是一个问题。
如果是自己的孩子出事，他肯定毫不犹豫的花钱治疗，但是孔霜家的情况复杂，自己这个邻居还真不好替他做决定。
医生表示理解，说道：“算上打石膏的治疗费可能需要两三百块钱。等人的话，你们在这里稍微坐一会儿？等人到了再决定？”
李建军连忙答应道：“好好好，我们就在这边等，人马上就到了。”
医生朝着两人点点头，急匆匆的离开了。
李建军扶着孔霜的手臂，轻声说道：“你爸爸马上就到了，别着急。”
孔霜缩了缩身体，颤抖着声音应了下来。
见状，李建军愈加同情这个孩子了。
疼痛？伤心？彷徨？
没人知道孔霜此时的内心毫无情绪波动，他只是按照母亲的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正常人罢了，一个会委屈难过的正常人。
这就是他的生存方式，让自己得以融入人群的生活方式。
至于陈德亮周桂兰？
孔霜从一开始就把他们当做‘伪装成一个正常人’所需要的人形道具，一旦他发现这些道具没有用，那他们就没有任何价值。
—
陈德亮很努力的往医院赶。
就在他马上就要赶到急诊室的时候，眼尖的发现了远处邓轩民的背影。
没有任何犹豫，他立刻跑过去找人，一路跟到了缴费处，才确定真是邓轩民。
等邓轩民准备缴费时，他主动凑了过来，谄笑道：“这么晚了，邓哥你怎么在这里？哎呀，家里这是出事了吗？我来我来……”态度强硬的推开邓轩民，然后把自己准备好的钱全都交给了收费的护士。
“你怎么在这儿？”邓轩民皱着眉头，低头准备拿钱还给对方，“我老婆提前生产，哪里用得着你花钱？”
“邓哥你这话说的。”陈德亮露出不赞同的表情，抱怨道：“我这哪里是给嫂子花钱？我这明明是给我大侄儿的见面礼，你可不能拒绝。”
“你呀，哪有你这样的人？攀关系攀到没出生的宝宝身上。”邓轩民指了指他，没好气的说道：“说吧，你怎么大晚上跑医院？”
陈德亮察觉到邓轩民的语气里并没有愤怒。
他扬起笑容，半眯着眼遮住眼里的算计，说道：“邓哥你也知道，我酒量不好，回家以后我这头晕得受不了，这才来医院看看。”
邓轩民瞥了他一眼，“酒量不好还这么拼？”
陈德亮奉承道：“哈哈哈，邓哥您那海量，我不拼一拼哪里能让您记住我呢？”
邓轩民似笑非笑的打量着他，“你的行事作风确实让我印象深刻。”
陈德亮眼前一亮，急切道：“那合作的事？”
邓轩民含笑不语，直到陈德亮的表情越来越紧张，才满意的松口道：“等过阵子闲了，我去你那考察一下。如果你的家具厂真像你说的那么优秀，合作的事也不是不能考虑。”说完，抬脚就准备回去找媳妇。
“太好了，邓哥您就是我的贵人，能得到您的帮助是我最大的幸运……”
“你一直跟着我做什么？你不是不舒服吗？赶紧找医生看看，我这儿忙着呢，没工夫招呼你。”
“噢噢，抱歉是我太兴奋了。”
陈德亮讪讪的停下脚步，目送着邓轩民离开。
两个月！
磨了两个月终于松口了！
哈哈哈哈，陈霜这一摔摔得太妙了，邓轩民这边松口，家具厂总算有了一个转型的机会哈哈哈。
陈德亮兴奋的笑出了声，过了好一会儿，稍微冷静下来的他哼着歌朝着急诊室的方向走去。
回顾过往，陈德亮在最好的时间果断进入家具行业，辛苦拼搏终于实现了人生逆袭，赚到了过去从来不敢想象的金钱。
可是江县就这么大，家具行业再怎么深耕也有上限。
就像陈德亮曾经向孔霜说过的情况一样。
家具厂生意最好的时候，厂子里的工人人数就有八十人，江县三分之一的家具订单全都聚集在他这里了。
然而随着越来越多的人进入这个行业，日常使用的家具只需要靠谱的老师傅就能轻易模仿制造。
时间长了，家具行业越来越难做。
陈德亮的厂子人数也逐渐缩减到二十人左右，订单量更是连原来的四分之一都没有。
于是，陈德亮试图投资其他行业，尽可能的为家具厂谋求其他后路。
投资这块，陈德亮的眼光不好不坏，赚的钱还没看到，反倒是小赔了一些。
至于家具厂的后路。
陈德亮经过千挑万选，选中了室内装修这块。
在他看来，国家自从允许房屋交易以后，有钱人开始买房的同时也开始追求舒适的生活方式，对室内装修的需求也越来越多。
家具厂本来就自带木工师傅，再稍微培养一下其他人，插足装修行业并不是太难的事情。
唯一的问题在于——谁能领他入门。
要知道跨行做生意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贸然入行，摸不清深浅的同时还容易被其他人联合排斥打压，亏本还好，就怕被设计挖坑连家具厂都保不住。
陈德亮特意打探过，他知道邓轩民手里的客户资源最多，这些客户对室内装修也是最舍得花钱的真有钱人。
最为重要的是，听说邓轩民有扩大团队的想法。
于是为了能谋求这个机会，他花费了很长的时间终于和邓轩民搭上话。
也是为了拉进关系，他才在关系稍微熟络就把人带回家，希望能借气氛诱哄邓轩民松口。
计划得很好，结果孔霜糟糕的厨艺打破了陈德亮的计划。
今晚和周桂兰争吵，让孔霜罚站也是陈德亮在邓轩民那边受挫，随便找借口在他们身上出气罢了。就连今晚出门，陈德亮也不是去找周桂兰，而是主动找到邓轩民，厚着脸皮蹭了一顿饭。
为了生意陈德亮可以甩下面子做任何事，而他这样的人也是最有可能走向成功的那一类人。
“哎呀，实在是不好意思，路上摔了一跤耽搁了。”
陈德亮找到李建军他们马上道歉，笑着问道：“小霜的情况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李建军皱眉看着他，“医生说可能要打石膏，花费最少也要两三百，要先缴费才能治疗。”
陈德亮故作惊讶的说道：“打石膏这么严重？治！马上治！小霜年纪还这么小，以后还要学习木工，手绝对不能断掉。”说着就开始在公文包里找东西。
孔霜抬头看着父亲，似乎是被他坚定的话语打动了。
只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陈德亮的表情越来越难看，却始终没能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分钱。
终于，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尴尬道：“对不起对不起，我肯定是酒没醒，拿东西的时候忘了带钱，身上一共就一百块……”
李建军沉下了脸，眼神是毫不掩饰的斥责。
孔霜眼眸微垂露出了失落的表情，一句话都没有说。
这两人都不开口，陈德亮只能继续他的独角戏，“建军，你在这儿等等，我现在就回去拿钱，马上回来缴费。”
李建军到底是没忍住，讽刺道：“那陈老板您的速度可得快点，不然我们三可以一起吃晚饭了。”
陈德亮没想到李建军这么不给面子，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半晌，他深吸一口气，强撑着笑容说道：“哪里会，二十分钟，我出去就打车，二十分钟肯定能回来。”
李建军不说话了，只是拍拍孔霜的肩膀。
陈德亮半蹲着身子，对着儿子轻声说道：“小霜你忍忍，爸爸马上就回来。”
“……嗯。”
孔霜轻声答应着，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仿佛在无声的诉说着他的委屈。
陈德亮见状，向来冷硬的心出现了一丝动容。
到底还是个孩子呀。
带着一丝心疼，陈德亮匆匆离开了急诊室。
孔霜微微抬眸，冷淡的眼眸注视着他的背影，漫不经心的想着——这个爸爸没什么用，有合适的机会就扔掉吧。
陈德亮：孩子真可怜，我真是个坏人
孔霜：废物东西，扔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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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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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0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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