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簌簌，车子如往常一样停在人迹稀少的梧桐大道。枯黄的落叶在路面铺了薄薄一层，车轮碾过时发出细碎的声响。
萧然的手刚搭上车门把，许嘉懿的声音响起：“你没什么要说的吗？”
“？”她动作一顿，茫然转头。
说什么？
许嘉懿提醒道：“我要出差了。”
我知道。
“两周后才回。”
所以呢？
许嘉懿的眉头微微蹙起。
萧然敏锐地捕捉到金主神色变化，急中生智，慌忙开口：“一路顺风。”
话音落下，许嘉懿的眉头反而皱得更紧了。
她立刻改口：“祝许总赚到大钱。”
“……”
许嘉懿显然没听到想听的话，气急之下伸手揉乱她的头发，咬牙切齿：“你还真是掉钱眼里了，除了钱一点别的不想。”
人不为财，天诛地灭。萧然在心里默默反驳。除了钱，她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更重要的。
她一边整理被揉乱的头发，一边小声补充：“那……早点回来。”
记得转账。这句咽了回去。
额前的碎发不知不觉又长了些，几缕不听话地垂下来，扫过眉骨带来微痒的触感，此刻乱糟糟地遮挡着视线。她抬手将那些柔软的发丝别到耳后，视野顿时清明。
还没来得及看清什么，视线再次被遮挡——许嘉懿突然倾身靠近。
萧然被逼得往后一退，后背抵在车门上。唇上传来温热的触感，耳垂也被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
许嘉懿心情明显好转，几乎是带着哄的语气说：“我会早点回来的。”
从许嘉懿出差那天起，萧然就恢复了独自上下学的日子。他倒是把司机留给了她，但萧然一次也没叫过。
此刻的临江市，许嘉懿刚看完海上灯光秀，与几位合作商寒暄完毕，转身走向不远处的江边酒店。
何宜年晃到他身边，随口问道：“出差怎么没把小丫头带来？”
许氏与何氏正准备进军南方市场，这次来临江正是为了拓展商业版图。
临江的夜晚灯火璀璨，摩天大楼的霓虹与江面倒影交相辉映。与A市相比，这里无非多了条江，多了些水汽。
许嘉懿步履轻快地走着，难得耐心地回答：“开学了，不方便。”
他似乎很享受这个有晚风的夜晚，或者说，这座临水的城市。
何宜年拖拖拉拉地跟在后面，对这个回答颇感意外：“你还在乎人家学业呢？”
许嘉懿挑眉瞥了他一眼，像是在说“这问的什么废话”。
“她这个年纪不该读书吗？”
何宜年阴阳怪气地“呦”了两声。
“你不会是因为自己大学没读完，心里还有个大学梦吧？”
许嘉懿轻笑一声走进酒店大厅，按下电梯。
“某人挂科重修的时候，我已经修完双学位了。”他睨了何宜年一眼，“到底是谁心里有个大学梦？”
电梯门应声而开，许嘉懿率先步入。何宜年慢半拍地挤进来，在密闭空间里恶狠狠地瞪着许嘉懿，恨不得当场给他一拳。
到达楼层后，两人走向不同的房间。
何宜年一只脚刚踏进房门，又突然退回来：“哎！我那度假村的别墅……”
“咔哒”一声，许嘉懿按下门把手。
没等他说完，许嘉懿就打断道：“等她毕业。”
推门欲进时，何宜年两步冲到他门前，伸手拦住去路：“你还是不是人！”
“一直让我等等等，现在又要等毕业。那堆废墟每天都在烧钱，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赶紧找个建筑师设计出来不行吗？”
许嘉懿不满地拂开他的手：“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迈步进屋前，他丢给何宜年两个字：“等着。”
房门“咔哒”合上。何宜年的怒火无处发泄，只能在门外张牙舞爪地比划着：
“你就仗着我没法光明正大地花钱是吧？行，你厉害！”
“许氏集团掌权人，你了不起！”
门在身后合拢，将何宜年的喋喋不休彻底隔绝。
许嘉懿随手将西装外套搭在沙发背上，松了松领口，走到落地窗前。
临江的夜色在眼前铺展，江面倒映着两岸流光。他拿出手机，指尖在萧然的号码上停顿片刻，最终却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许总？”电话那头传来司机恭敬的声音。
“她这几天怎么样？”
“萧小姐这几天都是自己上下学，一次也没让我接送。”
许嘉懿轻叩窗玻璃的指尖顿了顿：“知道了。”
挂断电话，他点开微信。置顶对话框还停留在三天前，他发的那句“到了”，下面只有萧然一个简短的“嗯”字。
他指尖轻敲屏幕：“在做什么？”
十分钟过去，没有回复。
许嘉懿将手机丢在沙发上，转身走进浴室。水汽氤氲中，他想起离开那天的场景——她被他吻得气息不匀，却还不忘小声提醒“记得转账”。
还真是……一点念想都不给他留。
此时，萧然正在系馆的专业教室里对着电脑屏幕上的设计图纸蹙眉。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她瞥了一眼，看到“许嘉懿”三个字，下意识地将手机调成静音，继续调整着平面布局。
直到夜晚垂临，她才保存文件，收拾东西走出系馆。夜风微凉，她拿出手机，看到那个未接来电和简短问句，犹豫片刻，回了三个字：“在改图。”
几乎是立刻，手机再次震动。许嘉懿直接拨来了视频电话。
萧然深吸一口气，接通。
屏幕那端，许嘉懿穿着睡袍靠在酒店沙发上，发梢还带着湿气。背景是璀璨的江景，将他衬得如同时尚大片里的模特。
“还没回去？”他的声音带着刚沐浴后的慵懒。
“嗯。”
“司机说你这几天都没用车。”
“我……喜欢自己一个人。”总不能说是怕露馅吧。
两人一问一答，气氛疏离得像在完成某项任务。
“自己一个人不安全，以后让司机去接。”
“……”
眼看要聊不下去，许嘉懿突然转移话题：“临江的夜景不错。”他将摄像头转向落地窗，璀璨灯火瞬间填满屏幕，“下次带你来。”
前两年，他不是没带她出去过。
萧然看着那片繁华，没太大兴趣，但她对江很感兴趣，轻声应道：“好。”
又是一阵沉默。就在萧然以为通话即将结束时，许嘉懿突然开口：“没什么要跟我说的？”
这句话与离别那天的问话如出一辙。
萧然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她看着屏幕里许嘉懿深邃的眼睛，忽然想起什么：“记得按时吃饭。”
学着他的话来说，总不会出错。
电话那头，许嘉懿微微一怔。这个回答显然出乎他的意料，却又莫名受用。他唇角不自觉地上扬：“就这个？”
“早点休息。”萧然补充道。
许嘉懿低笑一声，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几分磁性：“想我了没？”
这个问题让萧然措手不及。
就连许嘉懿也觉得自己问的有些突然。
但仍然期待着她的回答。
萧然又想到之前他说的“讨好”，便乖巧的回答：“许总出差辛苦。”
屏幕里，许嘉懿的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回去吧，很晚了。”
挂断视频，萧然轻轻吐出一口气。而酒店里的许嘉懿，看着窗外的江景，叹了口气。
他想起何宜年那句“你还在乎人家学业”，唇角泛起一丝自嘲的弧度。
或许他确实在乎，但更在乎的是——那个小丫头，似乎永远都学不会如何取悦他。
或者说，她根本不愿费这个心。
第二天清晨，萧然刚走出公寓门，就看见迈巴赫停在眼前。司机小王恭敬地拉开车门：“萧小姐，许总吩咐我以后每天都来接您。”
她犹豫片刻，还是坐了进去。手机震动，是许嘉懿发来的消息：「听话。」
看着这两个字，萧然轻轻叹了口气。她点开转账记录，看着昨天刚到账的巨额“零花钱”，最终还是回复：「谢谢。」
临江的酒店里，许嘉懿看着屏幕上终于出现的“谢谢”二字，唇角微扬。
多少天，一直在听她说“好”，肯定是在敷衍，今天终于听到了别的。
果然钱还是有用。
他拨通了何宜年的电话：“度假村的项目，可以开始准备了。”
电话那头，何宜年差点跳起来：“你终于想通了？我这就联系设计师……”
“不用。”许嘉懿打断他，“把基础资料发给我。”
挂断电话，他点开萧然的聊天窗口，将何宜年发来的项目资料转发过去。
「看看这个项目，给你练手。」
这一次，他等来了秒回：「？？？」
许嘉懿满意地笑了。
另一边，萧然点开那份名为“临江山月度假村”的项目资料。当看到熟悉的区位图和项目名称时，她微微一怔。
这个地方，她去过。
就是这个暑假她和许嘉懿度假的地方。
她当时还基于专业本能随口点评了几句别墅建造的不合理。
直到此刻看到这份全新的项目资料，发现——他竟然因为她几句挑剔的话，就直接把已经建好的别墅推平了？？？
这个认知让萧然心头莫名一悸。那不是小数目，那是真金白银砸下去的建筑。
「？？？」她发出的三个问号里，包含了远比表面更多的惊愕。
许嘉懿的回复很快过来：「不用急着上手，先看看，还有半年的时间，够你准备。」
他完全不觉得把价值不菲的别墅推平重来是什么大事，也不觉得投资一堆废墟有什么亏损。
反而在此刻，能让她因为一个项目多跟他聊聊天，才是正事。
萧然盯着屏幕，半晌没回应。
半年时间……这是要把项目送给她当毕业答辩的课题。
指尖在键盘上停留许久，最终还是删掉了原本想询问推平别墅损失的话语和是否在为她的以后铺路的试探。
转而问道：「别墅的定位和设计标准有调整吗？」
「资料里有更新后的指标。重点看户型优化和结构安全，尤其是你上次提到的排水、能耗还有安全问题。」
他记得。
他甚至清晰地记得她当时指出的具体问题。
「好，我会重点研究。」她回复道，心里却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这份转发过来的资料，好像不只是一份资料，似乎还是一种莫名的连接桥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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