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回

到了厢房内,辛道沅大概揣测出了应璇的意图,立刻说:“应姑娘!我知道你肯定是怕我落单,又惹出祸来。我会收拾好被褥,躺在地上,绝不麻烦你。”

“可你的伤……”

“不行!不用了!我吃了很多玉露那个什么丸!好多了!绝对没有让姑娘睡在地上的道理!对!如果我拉下帘子,万一有人暗杀我,应姑娘也有可能看不到!”辛道沅慌张道。

“……也行。”行走江湖的应璇很多时候都不太明白辛道沅内在的一些讲究。

“呼……”辛道沅长叹一口气,他总算是可以尽自己的力量稍微照顾一下心上人了。

“对了。”应璇声音冰冷,摸了摸自己的幽锋剑,冷冷看着辛道沅。

这突如其来的杀意让辛道沅身体一震,他下意识想逃。

“我要洗澡,你老老实实呆在这里。不准跑,也不准看!敢看一眼,我就刺瞎你的眼。”应璇说。

“那是肯定的!唉!”辛道沅无奈地摇了摇头,说:“就这!?我是什么啊,我毕竟是大岳国的慎王!自小读的是圣贤书!是个正人君子!怎么会做出如此恶劣之事呢!”

辛道沅越说越气,站起来说道:“哼!”说罢还委屈地到了一边站定。

“我只是警告你一下而已,又没有责备你……”应璇看着对方委屈,只觉得自己更委屈。

辛道沅听着应璇的语气,连忙控制住了自己满溢而出的坏情绪,即刻道歉道:“应姑娘,是我的问题。我反应太激烈了而已,给你道个不是。”

应璇看辛道沅道歉,只觉得自己的委屈合情合理,而对方纯属无理取闹,便反问道:“你不是说你是正人君子吗?正人君子肯定会有行礼道歉吧。”

辛道沅看着有点儿无理取闹的应璇,轻轻地笑了,连忙鞠躬作揖,郑重说道:“应姑娘,小人反应过激,惹得姑娘多有不快,请姑娘恕罪。”

“恕了恕了。”应璇不知道该怎么文绉绉地回复,便复读了起来。

辛道沅听到后,噗嗤笑了出来。应璇自认理亏,也笑了。眼前本是面若冰霜的女子轻轻一笑,仿佛春风吹化了霜雪。应璇脸上的两个梨涡随着笑意而绽,一下一下都点在了辛道沅的心里。

辛道沅顿觉脸上发烫,倒吸一口气,板正说道:“算了!应姑娘你就好好沐浴,现在趁着天还没黑,我就到外面呆单独呆一会儿吧!”

“喂!你!”应璇叫住他,她好担心辛道沅的安危。

“没事,我都换了身衣服,装做个书生准没事!我绝不会走远,给姑娘带来不便!”说罢,辛道沅便一个箭步冲了出去。应璇拦不了他。她想,若是辛道沅真的这么说了,估计也自然不会引麻烦上身的,便叫来了店家小二、请对方烧水沐浴。

辛道沅到了外面,忙去找店家要了杯冷水,喝了下去。

“人家一笑你就忍不住了,辛道沅啊你算什么君子!唉……”辛道沅依着柜台猛猛喝着水,自我厌弃着。

“小哥哥,怎么了?满脸羞红的?”柜前老板娘本来在算账。她算累了,看着辛道沅算是个清秀少年,丈夫又不在,便与他调笑道。

“我家娘子要换衣服沐浴。我怎么能打扰她?”应璇不在身边,又是对着陌生人,辛道沅张口就来,丝毫没有这几日在应璇身边唯唯诺诺的模样。

“你不打扰她,可她在打扰你啊。”老板娘又笑道:“不知你家娘子要沐浴多久呀?”

辛道沅被这妇人扰的烦,却又不愿意端着王爷架子训斥她。辛道沅阴着脸,只有嘴角仍有那股浅浅的笑意,他保持着那温文尔雅的腔调,说道:“老板娘,我家娘子冰肌如玉,我倒是担心你们的水好不好?你们这儿客人这么多,被懈怠了我家娘子最重要。”

“你这小相公真是啰嗦,你们夫妇住的可是上等厢房,自然不会怠慢!”老板娘不耐烦地挑了挑眉。

“那我就安心了。”辛道沅说:“对了,老板娘,你这帐还是要细心算,我看你那一行列,好想算少了。”

辛道沅撇了一眼老板娘的账本,便发现了数字的异常,于是顺手指了指数字有误的地方。

老板娘把账本拿起来端详,果然有误。她修改后,称赞道:“了不得,你这还是反着看的呢。算了,就让我请你们夫妇一壶酒吧。”

“再加个小菜呗?你算错那个数,可比酒菜多多了。”辛道沅说。

“你真是……”老板娘笑着指了指辛道沅,道:“行,行。”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辛道沅一想到说不定可以与应璇小酌,暗搓搓激动。

他现在闲来无事,便到客栈的一个角落里,点了一壶粗茶,悠然品了起来。他望着窗外,畅想未来。

若他有武功,是个侠客,说不定有朝一日便可与应璇一起走江湖。或者,朝堂平安无事,兄长顺利登基,而他回到了广镇京,成为一个悠哉的富贵王爷,而应璇则成为了自己的王妃……

“兄台,你也是进京赶考的吗?”

在辛道沅白日做梦的时候,一个稚嫩的少年书生叫住了他。

这少年书生看起来年级比辛道沅小,只有十六七岁,眉清目秀,还略带有几分稚嫩。书生背着一个旧书箱,书箱上还放着行囊。

辛道沅见到此人,感觉不妙,可是现在去找应璇,也为时已晚。他便回答:“我倒是也想,可我家道中落,家父已无力支持我科考了……这么快就开考了吗?”

“我也不清楚来着!”那少年书生见到辛道沅接话,忙问:“兄台,你这有空,我能不能在这里坐一下?”

辛道沅环视整个大堂,只见大堂内确实多了一些客人,但也不至于没有空位,非要拼桌。辛道沅不愿招惹麻烦,便说:“不好意思,我在这里等我家娘子来饮茶,恐怕没办法和小兄弟共饮了。”

“娘子?应该说是慎王妃吧。”那少年书生图穷匕现,笑着坐了下来。

——这书生果然是公主派来的刺客。

辛道沅瞪大了眼睛,露出了万分惊讶尴尬的表情,反问道:“你说谁?我娘子怎么就变成慎王妃了?”

“慎王,不要装傻啦。”少年书生说:“蜻蛉蜻大人被杀后,我们就在燕州城调查了一番。有个商家告诉我们,蜻大人出事当晚,曾有个女子用重金从他那里买了一件书生的袍子。慎王,该不会就是你身上这件吧?”

这少年书生把书箱放在自己的位置上,又掏出了自己袖子里的弯刀。

这稚嫩的少年书生,已经很习惯杀人了。

“小兄弟,我不是装傻。我是真傻。”辛道沅做出了一个不解中带有恐惧的表情,故意用略虚浮和紧张的声音说:“我,我叫吴之问,字言复,嘉州人士,因战乱家道中落,没钱科考,只能和娘子跑生意……老板娘!老板娘!”辛道沅一边说着,一边招呼来了正在上茶的老板娘。

老板娘看辛道沅在招呼自己,立刻欢欢喜喜地走了过来。那少年书生一见,便连忙收了武器。

看来这刺客并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开杀戒。

“小相公,又怎么了?这是,遇到同学啦?”

“他……”辛道沅刚想说些什么,只见那少年书生的凌厉的眼神飞过,便解释道:“老板娘,我遇到了,呃、一个朋友吧。老板娘,我说我和娘子在一起经商、家道中落了,他不信。”

“这有什么不信的呀。”老板娘疑惑后,又突然恍然大悟道:“小相公,该不会你在外拈花惹草、或者是欠了什么外债吧?”

“哎呀!哪有哪有!我就是和娘子在一起!”辛道沅着急道,挤了挤眼泪,又顺便扯了一下老板娘袖子。

这一扯袖子,倒是让老板娘认出了“登徒子习性”,娇俏的笑着嫌弃道:“呸!少拉扯。”她又转头对少年书生说道:“小兄弟,你和这位是什么关系?若是这人曾给你们找麻烦,我就把他给踢出去。”

“你踢我就行,别踢我娘子。”辛道沅委屈巴巴地说。

“只踢你!”说罢,老板娘扭着腰走了。

辛道沅待在这里,朝着少年书生求饶道:“反正,别杀我,我真不是什么‘深王’‘浅王’的,什么坏人。我就想和我娘子在一起,连科举我都不想参加了。如果你要找,我帮你找好不好?我求你别杀我……”

辛道沅皱着八字眉,一脸窝囊相。那个书生年龄稚嫩,本来也只是凭着线索寻人,在辛道沅的这番表演下,他明显更加动摇了。

辛道沅知道一切已经尽在自己的把握之中。论武力,他绝对无法战胜眼前的书生。

现在只要按兵不动,在此等待应璇,便可以战胜这个公主的稚嫩杀手了。

“你,跟我出来。”那个稚嫩的少年书生狠狠地对着辛道沅命令道。

辛道沅刚想开口,那少年书生又说:“但凡你再啰嗦一句,我就在这里杀了你。”

那少年书生拿起了自己的书箱,让辛道沅先走。辛道沅低着头,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书生则紧紧盯着辛道沅,绝不让他再搞出什么花样来。

在楼上,应璇早已经梳洗完毕,她穿回了蓝衣,扮成普通女子模样。她在默默观察着杀手和辛道沅的情况。她会读唇语,看着辛道沅巧舌如簧,本在寻找入局的机会。

少年书生带着辛道沅走后,她立刻提着剑,从窗子翻了出去,势要趁早把那杀手杀了。

这客栈较大,应璇势必要绕到屋顶上,才好追踪辛道沅的足迹。她之间附近的一个小林子里,猛然有飞鸟惊飞。她立刻踏风快步,顷刻间发现了辛道沅的位置。

在应璇面前,是一滩血。

辛道沅坐在地上,看着眼前满脸石灰、胸口上插着刀的少年书生,面无表情。

应璇本以为辛道沅会受伤,可看着情形,他毫发无损。应璇突然感觉,眼前那个辛道沅有一点点陌生。她待在暗处,想要看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竟然用石灰……真是小人!”躺在地上的少年书生脸上全是石灰粉,但仍旧用力骂道。

“兵不厌诈……秋蝉,本也短命。”看来辛道沅已经获得了少年书生秋蝉的信任,并且知道他的名字了。

辛道沅拔出了插在那少年书生胸口的匕首,又立刻把匕首捅在了他的丹田上,淡淡地说:“没想到公主竟然会派你这样的小家伙。幸好你武功不算太强。”

辛道沅立刻又把插在秋蝉丹田上的刀抽了出来,秋蝉惨叫一声,内力尽损的他已无力回天。

秋蝉想要再骂一句,辛道沅看着对方还有力气,又往他肾脏处补了两刀。秋蝉彻底毙命。

“呼……真可怕啊……”辛道沅看着已经死透的秋蝉,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汗。

他看了看自己的衣服,青色的书生袍上,还是沾染了几滴血。

“这可是应姑娘给我的衣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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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平生
连载中陆拙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