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旧梦

“哎……什么时候?你没偷偷动棋吧?不对不对……”

懒得理。

林承烨施施然起身将一脸愁苦的林承桐扔在身后,默默在心里记下这是她赢的第三百九十一盘棋。

只是刚走到门口,林承烨忽然想什么,又匆匆赶回,为了掩饰而轻咳了一声。

“之前说的话还算数吗?”

“啊?什么话?”

林承桐还在数着棋子,有些茫然地抬起头。

“前些日子你我约好,谁赢了要无条件回答另外一人一个问题。”

结果想都不用想,十个林承桐也不管用。林承烨从开始下时就在思考问什么的问题,直到最后一子落下的轻响,在空旷的房间中回响。她一下沉浸于赢了棋的愉悦中,差点都给忘了。

“算算算,问吧问吧。”

他林承桐最大的特点就是输得起,别说四百盘了,就算输四千盘也无妨!林承桐挺了挺胸膛,眼巴巴地盯着林承烨。

林承烨深吸了一口气,忽然问出了一个格外陌生的名字。

“你还喜欢边迤吗?”

“谁?”

林承桐显然没想到,愣了一下,又很快笑起来。

“多少年前的事儿了,早就不喜欢了。我遇到她的时候与你一样大,如今已经过而立之年,早就有了妻子。我都快想不起她的样子了,嗯……那时候太年轻了,都不作数的。”

"行,没别的了。"

林承烨点了点头,跨出门去。

……

她向往江湖的账就该全记在林承桐头上。

林承烨站在卧房中央,按照侍女药皖的嘱咐将胳膊伸平,整个人站得笔直,任由小姑娘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头上应该带什么簪子,这身墨色新衣的布料是南齐的商户所制,站在京城的小姐公子都喜欢得很云云。

她兴致缺缺,半阂着眼睛,时不时应一声药皖的话,其实思绪早就飘远。只示意自己在听,别扫了小姑娘的兴致。

太阳已经打西,橙红的余晖落在她的肩头与鬓发,没了夏季繁茂枝叶地阻拦,有些刺目。

母亲林岱乔与她的父亲卫柳的低笑声透过窗纱传进,她隐隐都能想象出那副和煦的景色,在将军府中的日子这么多年大抵皆是如此。

卫柳本是一名塞北普通郎中。林岱乔偶然的一次负伤,被他所救,这才有了缘分。

后来林岱乔总让人去请卫郎中替她诊病,没病也硬要诊,几番软磨硬泡下来,竟是直接娶回家当续弦。

这么些年,倒也恩爱。

地面上装饰的莲花灯一盏盏陆续亮起,让西北贫瘠土地也能如同晚霞那般绚丽。

林承烨记得也是这样一个傍晚,她大概只有十二三岁,心性远没有现在沉稳,手中握着的账本也只不过是心底期待的遮掩。

小林承烨希望今日兄长也能来再给她讲讲那些江湖故事。从七岁开始,林承桐就总用那些故事哄她入睡,明明他自己也只在外游历三年,江湖的故事却像涌出的山泉,永远也讲不完。

尤其是,昨天那人撂下一句:

“其实我给你讲过的都不算什么,有一个人,那才真的是谪仙一般。宽袖白衣,手持一把白色丝绢檀香扇,脑后飘带白绸随身影而舞……”

然后林承桐扭头就走了。

留下她一个人睁眼到半夜愣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一闭眼都是想象中那人站在树下,慵懒地摇着折扇,细碎银白月光落在泼墨一般的长发上,只一眼便知风月。

那人定是温柔而眉眼含笑的,她想。

林承桐虽然也已成家,但也总是耐不住性子,总要回帅府上看看自己这个尚且年幼的妹妹。

所以这天虽忙碌,但还是赶在太阳落山前来到了林承烨的小书房。

“讲到哪里了……”

“谪仙。”

林承烨出声提醒他。

“对。原来你在听啊,我还以为你就爱看那什么账本兵书……”

林承桐惊讶地看着承烨眼底溢出的期待,才后知后觉自家小妹也还是个孩子。颇为得意地哼哼了几声,这么多年她可没有像别家兄长那样拥有一个满眼崇拜的跟屁虫,反倒是受到的嫌弃多。

谪仙的故事不长,几句话就能讲清楚。

永靖四年,已经是林承桐在外游历的第三年,也是他与母亲约定的最后一年,等年关就要回家去。

他多半是漫无目地闲逛,哪里有难或者乐子便去瞧瞧。几经周折竟是一路南下,来到了莱国与南齐交壤处的江金界,百姓口中的芜城。

十几年来,南齐与莱国在这里发生过的冲突数不甚数,今日你占明日他来,像一场天大的笑话一般。理应护佑百姓疆土的铁马金戈反倒是在这片土地上肆意妄为,银刃与血向着他国敌人,伤疤却落在无辜百姓身上,那些已经干涸在大地上的斑斑血迹尽是无名无碑之人。

无律,无序,无德。林承烨安静地听着兄长的描述,皱了皱眉,在心里给这个地方囫囵下个定论。

林承桐过分正直的性子到哪里都会惹事上身,不过随手斩了一强抢农户吃食的土匪,半夜住在客栈就听到远处传来阵阵暴怒的喊声,他赶紧从窗户翻出去,循着声音,用轻功几下便站在那群山匪面前。

人数倒是不少,看起来至少百人,但都根基不稳,更别提什么内力。林承桐握住手中短刃,目光冷冷地扫过这群乌合之众。他倒是不怕,可这群人才不讲什么道理,万一冲进客栈定会伤及无辜。

就在他暗自苦脑如何解决时,一缕轻柔的湖风吹过山路旁的梨树,片片白色花瓣落在林承桐鼻尖。一阵不同寻常莎莎作响在头顶响起,林承桐眼神一凛,冷汗顷刻间从额头滑下,他下意识地举起短刃,提起内力足尖点地翻身后撤,将自己与那人的距离拉开。

他居然没感觉到树上还有一个人,这比眼前的那一群山匪加起来都要厉害。林承桐微微仰头,就着这夜月光想要看清来者的面容。

然后他怔住了。

那人打了个哈欠,白衣宽袖掠过枝叶发出莎莎声,打落了成片的梨花,犹如从银雪中起身。有些微微卷起的黑发披散在脑后,被月光映照成银色,那人伸手随意折了一根梨花木,不紧不慢地挽起头发,眼中的一层迷蒙水雾渐渐褪去,对着他轻轻笑了笑,说道。

“怎么睡个觉也能碰到这种事。”

落地无声,像一片叶落在林承桐的身前。

宽袖一抖,一把白色绢丝檀木扇子在那人指尖转了一圈。

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那人看似随地向前一挥折扇便荡开夜晚微凉空气,磅礴而厚重的内力将那群山匪直接掀翻在地,直接向后飞出十几米重重地砸在地面,哀嚎声四起,有得撂下狠话一瘸一拐地逃离,有些断了胳膊断了腿的在地面翻滚,惊恐地拽着自己逃离同伴的腿脚,但最后也被无情抛下,在前排的那些更是一口鲜血喷出,再也不动了。

“你没事吧?”

那人仿佛听不见身后的哀嚎,笑盈盈地转过身,伸手在他的手腕内侧脉上一搭。

而林承桐竟也忘了什么防备什么,就那样愣愣地让那人又是摸了摸额头,又是上下捋了一遍胳膊。那人露出满意的神色,说道。

“嗯,没事。有点发热,可能刚刚有些着急了。

没什么事我就走了,找个别的树睡。”

那人刚转过身,林承桐才梦如初醒,急急地开口。

“少侠!您叫什么名字!我家乃名门,日后必将报答!”

“小孩儿这么大口气?”

那人转过身,促狭地笑起来。

林承桐撞上那双偏圆的眼睛时,蓦然红了脸。那人摇摇头道。

“可惜还真没有什么需要的。我姓边,单一个迤字。”

林承桐糊涂地点头,将边迤二字在唇齿间念了又念。再清醒过来,那人早就离开,只留下一地梨花雨。

从那日以后,林承桐简直被迷了心窍,日日去那梨花树下寻。边迤也总在那里坐着,脑后的头发用一根白色绸缎束起,这下终于像个江湖侠客。

林承桐觉得边迤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美人,至少与公认的武林第一美人方言舟相貌大相径庭。但那一身风流而潇洒的气度也担得起风光霁月四个字,而且格外温柔。

“您,您有无婚配呀?”

终于大概过了两个月,林承桐一副视死如归地架势站在边迤面前,支支吾吾地问,耳尖红得能滴血。

边迤愣了一下,随即大笑几声,她伸出手摸了摸林承桐深深低下去的脑门,说道。

“你还小呢,江湖之大,哪不比情爱有意思?而且我要走了,今日就是想向你辞行的。”

“我……我……那我去哪里还能找到你!”

林承桐急忙问道。

边迤足尖一点,飞身而起,长袖如海浪翻涌,踏上悬崖处一棵松树,竟是直接就那么跳了下去。那句话算不得告别的话还留在清晨的空气里,带着梨花的香气。

“江湖之大,有缘再见。”

……

什么有不有缘的,她兄长信,她偏不信。

从那以后她听到什么江中中两位大侠携手同行,惩善扬恶的话本,总要幻想有那么一天她与边迤也如此。

可能就是年纪差大了点,边迤听起来比她兄长还大些,不知道等她如今去了江湖,那人几岁。

没事,这世上不是还有个词叫忘年交吗。

也行,也行。

一生知己,共闯江湖。

就这样逍遥快活,不沾庙堂之事。

林承烨想着想着居然弯起嘴角笑了一下。身旁药皖见她这幅样子,不由得瘪了瘪嘴,长叹一口气。

平日里小姐稳重又可靠,但这副模样……

一定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江湖了!

求收藏呀[元宝],打扰大家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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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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