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想问什么?”
那雪霞羹由四块嫩滑的豆腐上点缀红梅,汤底红艳,魏景辰却无端觉得那汤更似血水,十分骇人。
“姑姑慧眼,景辰打听到这千佛国中有一种怪病,名为鬼病。这究竟是什么?可对于姑姑有威胁?”
魏景辰捏了捏鼻梁,自知瞒不过,干脆直言。反正现在什么都扑朔迷离,不如一桩一桩慢慢来,等将那幕后之人的伸出的爪牙拔掉,不怕那人不露出痕迹。
“对于我倒是没什么威胁,这永佛寺中有多宝殿坐镇,神明定保佑此处,可从未有过得这种病的人出现。不过我大概知道,这病是从父皇去世后,也就是贞平四十九年开始的。”
长公主顿了顿,忽然像是想起什么有意思的事,嗤笑一声。
“不过这百姓甚惨,害怕的不行,也不敢靠近,说那尸体埋在土里会发烂发臭。本宫就依着她们的意思选了个特殊之人出来,封她做神婆,让她去处理这尸体了,听说那神婆还真是不似普通人,至今还活着。”
贞平四十九年。
又是这个年份。魏景辰皱了皱眉,手指在膝头轻轻点了几下。
而长公主其他的话似乎也没什么用处。魏景辰又与她随意闲谈了几句,便起身告辞,却在即将离开时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垂头立在一旁的侍女花石。
但也不过仅仅一瞬,魏景辰很快收回目光,大步走出去。
长公主手掌托着侧脸,看着魏景辰离开的背影,忽然眯起眼睛,缓缓开口道。
“花石啊,你觉得这三位皇子,哪个最聪慧?”
“奴婢不敢妄言。”
那位贴身侍女花石闻言跪在地面,神色间却不见多么恭敬,淡淡回道。
“不过奴婢觉得,长公主殿下喜爱哪个,哪个便就是最聪明的。”
“还是你会说话。”
长公主喉咙中挤出几声沙哑的笑。
“我还是最喜欢景辰。聪明,大度,甚至谦逊,这姓魏的里少见如此灵气的人。”
“恕奴婢多嘴,可是殿下,您何必还需一个皇子?陛下身体不好,您……”
花石直挺挺地跪着,自下而上虔诚地注视着。她神态几乎称得上痴,极度的,黑色的眸子里只有那人臂间挎着的金纱翻涌。
“唯有你敢说真话了,你的姐姐都与本宫疏远了很多。”
长公主忽然出生打断了花石的话,她弯下腰,拇指划过花石的脸,忽然发出了一句意义不明的感慨。
“魏这个姓……真好啊。”
她随即又问道。
“花石啊,你会为我而死吗?”
“殿下何必如此,花石与姐姐的命为殿下所救。既因殿下而活,自当为殿下而死。”
花石永远不会忘记那日,她与姐姐也是在这样一个大雪漫天的冬天,衣不蔽体,腹中被土块和草根堆满。她想要哭,却没有力气,姐姐紧紧抱着她,用气音说,没关系的,没关系的,千佛国里都是神明,我们已经走到了这里,神不会让我们饿死。
那也会冻死。花石在心中反驳她的姐姐,她不信神,若是上天有神,何必让她二人此生如此坎坷?但她又想,若是能与姐姐死在一起,或许也是神明的恩赐。
她的眼皮越来越沉,越来越沉,迷迷糊糊中却忽然有幽香扑鼻,她感受到有人将她抱起,软软的绸缎裹住她冻烂的双脚,她贪恋这种温暖,拼命地往那人怀中钻。
“你叫清泉,你姐姐叫清河好了。”那人似乎被她逗笑了,清脆的声音在她耳旁响起,如沁人心脾的泉。
花石一睁开眼,就看到了长公主的脸,是那样的完美,那样的温柔,世间万般皆配不上她。
从那时候,花石就相信世上真是有神仙的了,而自己眼前这人,就是上天派下来拯救人间的神仙。
花石俯身叩首,再一次开口道。
“无论奴婢叫清泉还是花石,都属于您的。”
“开玩笑的,本宫可舍不得。”
长公主收回手,淡淡笑着说道。
……
“刚刚那个叫花石的侍女……她脸你看清了吗?”
魏景辰离开后忽然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她伸手一招,姜衡立马又不知从何处回到魏景辰身侧,她点点头道。
“看清了,与青石有四分相似,应当是姐妹。”
“好。你去盯着她,我觉得有些古怪。”
魏景辰眼神冰冷,回望了一眼身后的菩提舍。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竟在这样冰冷的空气里嗅到一丝血腥味道,而源头正在刚刚她出来的地方。
“殿下可是怀疑那个侍女?”
姜衡有些诧异地低声问道。
“可是……为何?”
“指甲,我看到她指甲的根部似乎有些红色淤积。”
魏景辰抚了抚额,那红色极其细小,
“但长公主今日吃的雪霞羹似乎是由梅花与豆腐制成,那红色也或许是处理梅花时留下的。”
姜衡迟疑了一瞬,说道。
“你说得对。”
魏景辰赞许地拍了拍姜衡的肩膀。
“我也只不过是一种猜测,一种直觉罢了。”
“万事小心,一旦被发现立马离开,无需管我。虽说未见姑姑身边有什么侍卫,但不得不提防。”
“是。”
姜衡不再多问。在她眼中,魏景辰几乎。她双手抱拳微微俯身,只一个眨眼的功夫便不见了。
……
另一边神婆的屋里却显得有些热闹的过分。
“哎呦,疼。楼三白,你轻点。”
林承烨坐在椅子上呲牙咧嘴,却难以抑制上扬的嘴角。而那神婆居然不笑了,正气呼呼的来回走,她又走不快,只能用那桃木拐杖在地面戳的咚咚作响表达自己的不快。
其实林承烨的模样十分狼狈。她额头上划出了一道深深的口子,胳膊上也是几道皮肉外翻的伤,刚刚擦拭过,敷上了草药,小小的屋子里全是药的苦味。
“活该!活该!谁让你那样子的?”
这下神婆更生气了,她气得大骂举起了手中的拐杖,快要落在林承烨身上时又戛然而止,只轻轻地在林承烨头上敲了一下。
她不忍心。神婆看着林承烨,那眼神里不自觉地就带上了柔软,也带上盈盈泪水。
一个极度聪明,却又很笨的孩子。
这个小孩从第一天便被整个千佛国拒之门外了。
毕竟这里的人认为鬼病是天上的惩罚,是那些死人触碰了神明的威严,是她们咎由自取。若是有人质疑,有人胆敢打破这样的秩序,便被打上了异类与疯子的标签。
就像当初的她一般。
可又不一样,林承烨不像她那样糊涂,恐惧。她用最顽劣,最嚣张的方式蛮不讲理地撕开了整个千佛国的伪装。
也撕下了她装疯卖傻的神婆面皮。
……
今日清晨,楼三白是被吓醒的。
她听到有人扯着嗓子挨家挨户的敲门,挨家挨户的大声叫嚷——
“你们的神明死了!你们的神明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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