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柴胡南

第二天一早,一颗小指甲盖大小的石子从半开的门缝飞进,划过正坐在桌边的林承烨面颊一侧,一下打在她身后的墙上。林承烨心领神会,支走梧桐与苍柳,果不其然,柴胡南还是那身装扮,从后窗户翻进来,一把扔下了个油纸包。

林承烨狐疑地打开,里面赫然是还温热的绿豆酥,红豆酥,荷花酥等等,不过与边迤上次带回的不同,这次的更加精巧可爱,那荷花酥尤其,色泽金黄,花瓣层层绽放。

大概是芜城哪家有名的铺子。林承烨拿出一个放进嘴里,登时香气和着甜酥滑进喉咙。她满意地眯起眼睛,又礼貌性地递给柴胡南一个,见那人摇了摇头,更加满意地将纸包收起来放在一旁桌上。

“这是给你的吧,梨瑞斋的店小二一早送来的。盟主一向不喜甜。今日是盟中晨间议事的日子,黄芩东今早发现盟内的账本上被谁添了句‘梨瑞斋 每日酥点五种共六十文’,一摸墨还没干,发了好大的脾气,问是谁干的,只有我们四人有能耐趁着半夜偷摸去账房。结果盟主指了指自己,她便不说话了。”

柴胡南顿了顿,冷漠地吐出几个字。

“小气鬼。”

“管账的总是心疼钱。”

林承烨看出几人关系其实不错,这样拌嘴也有意思。她摊开手掌,冲着柴胡南弯了弯手指。

“东西呢?”

“这。”

柴胡南抖了抖,忽然从宽大的黑袍下掉出一大堆的账本册子,她蹲下身往地上猛地一拍,内力震起纷飞的账本,像落雨一般哗啦一下倾倒在桌面上。林承烨皱着眉左闪右躲,防止砸到自己。

“……怎么不拿个绳子捆起来?”

账本倒是很齐全,林承烨随手翻了翻。不过被柴胡南这样带回来日期都乱了,需要重新整理。

“因为是我偷的,大概从现在起三个时辰东子不会去账房。我让盟主把定期视察医馆的时间提前到今天,她找了个理由带着东子去了。”

好生难听的叫法。林承烨瞥了眼柴胡南,挥挥手让她坐下,自己按着日子拿起账本细细看过去,先把盟内的账放在一边,从江金盟在其他地界开的医馆药铺开始看起。

这账至多只有十二年,而江金盟初立时大概没那么稳定,直到永靖十三年才开始向外扩展生意,所以满打满算需要看的并不多。

黄芩东在这管账上颇为精益,每一笔账的出入用途都记录的清清楚楚,而在其他城里选择的地段或者选择与之谈生意的江湖门派都恰到好处,无一不是落于闹市,或者信誉与名望相当好的江湖门派。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林承烨撑着头,一目十行地扫过账目,拇指与中指习惯性磋磨。那枯燥的翻书声生生把柴胡南听得眼皮打架,就差一头栽倒在桌上。

“这能看出什么来?”

柴胡南终是没忍住,出声问道。

她不明白明明有问题的是陈皮西,怎么如今倒是在这里悠闲地查账了,那个家伙是个武痴,与黄芩东所管辖的没有丝毫交叉。

“黄芩东做事很周密,说她吝啬倒不如说她对待事情极其严苛,这么多账目上无一处涂抹改动的痕迹。”

林承烨抬了抬眼,但并没有正面回答问题。

“那又……”

这件事还有地方未理清,林承烨也懒得多说。她将账本放下抻了个懒腰,站起身走了几圈,随口问道。

“嗯先不说这事儿,你与陈皮西谁更厉害?”

刚刚看得她眼酸腿痛。边迤昨晚嘱咐她不要过度劳累,还是要多休息为好。

“……我。云崖弈天谱上我排第四,陈皮西第三十二。”

柴胡南噎了一下,还是回答道。

“嗯,厉害。”

这云崖奕天谱就是俗话说的高手榜。林承烨刚又去拿了块绿豆酥,闻言挑了挑眉,真心实意地夸赞了一句。

第四,很高啊……这个名号足够护着江金盟一方平安,难道自己之前想错了,这江金盟立足的底气原来是柴胡南?林承烨拿过帕子擦了擦嘴,却又隐隐觉得不对。

她在林府的时候最欢就是搜集那些江湖轶事,云崖奕天谱的变更最是让人津津乐道,什么排名第二的关越南第八十八次挑战排名第一的季藤又没打过云云。

不过当时没注意,现在倒确实有个疑问,林承烨好奇道。

“边迤不在奕天谱上?”

“有两种人不会在榜上。其一是武学巅峰之人,称为半仙,现有三位,莱国玉林城城主秦若榴,北燕亲王拓跋岁,南齐青鸾衔芝观的道长楚无定。其二是排云崖奕天谱的人。”

明明看不到柴胡南的表情,但林承烨就觉得这人大概在嗤笑。她思考了一下,说道。

“……边迤是负责排奕天谱的人?这奕天谱怎么交到她手上的?”

“排奕天谱之人被称为谱主,是由上一任谱主选出的刚正之人,武功过得去就行,毕竟只需要记录。永靖十年,江金盟建立的第二年,盟主救了个六旬老太回来,谁知道那人就是遭到暗算的上任谱主,那人一醒就把奕天谱往盟主手中一塞,说自己干够了,三天两头被不服气的人追杀,这就给你了。江湖人只知现任谱主为江金盟盟主,倒是极少有人将边迤与之对应起来。”

“边迤怎么总是……嗯,被迫接下一些活。”

难不成是看面相加上边迤还是个郎中,觉得她善?

柴胡南装作听不懂林承烨的言外之意,沉默地低头望地不语。

林承烨也懒得管她,休息够了,手指一点屋子中央的炉子。

“你去把炉子收拾一下,太热了,一会儿就告诉你究竟哪里不对。”

昨天夜里边迤走前把炉子生的极旺,生怕凉着她。她筋脉寸断后虽畏寒,但好歹也是才刚刚十七岁的少年,今天醒过来便觉得浑身燥热。

“……还真是个富家小姐。”

柴胡南啧了一声,走到火炉旁直接伸手从其中取了几块木炭出来。不知道她修炼的是什么功法,那双手骤然生出如蛇的鳞片,通体变成黑色,火焰也未能伤其分毫。

天下武功还真是无奇不有,也不边迤修炼的功法是什么。林承烨脑子活络,身子不好也拦不住脑子里也一刻不停。

“行了,快说。”柴胡南不耐烦地拍了拍桌子。

林承烨坐在账本中冲着柴胡南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凳子在地面摩擦出吱呀一声,柴胡南拖着身上宽大的黑袍挪到林承烨身边,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永靖十三年,五月初一至五月二十七日,差使益城未定,路途用银钱三两二百文。

永靖十三年,十月初九至十月二十七日,差使益城,路途用银钱三两,租古陌路铺子一间银钱四两。

永靖十四年,六月初二至六月二十日,差使益城,路途用银钱二两二百文,租西洛街铺子一间银钱四两。

永靖十六年……永靖十八年……

永靖二十年,差使益城,五月初一至五月十二日,路途用银钱二两。

“你想说这有问题?”

柴胡南皱了皱眉,轻轻摇了摇头。

“益城是东子的故地,且靠近京都,相对富饶,所以江金盟开药铺时她第一选择了熟悉的城。这铺子选址我不懂,后面每两年去一次,是例行对芜城外铺子的检查。这有什么问题?”

“表面是没有问题,但和这账本中其他比起来问题可就大了。”

边迤给她挑的人果然好用,虽然边迤看起来没什么心眼,但有这么个心腹也好。林承烨满意地看了一眼柴胡南,继续道。

“上次你说江金盟做生意大概分两种,一种是药铺,另一种是直接与江湖门派做生意,毕竟有些需要的药物比较偏门。你说说,益城里最大的江湖门派是谁?”

“益城花容楼。”

柴胡南几乎立马回答道。

“嗯,那我问你,为什么黄芩东这么多年一直不与这青容楼做生意,放着这么大一块肥肉不管?据我说知,这个门派对于容颜追求极高,修炼的功法拂面千容针更是对于疗养有巨大的需求,为何不与这花容楼做生意?”

“……”

柴胡南被堵的哑口无言,倒真的觉出一丝不对。

“目前还是猜测,你去找一张益城的舆图来,你做密报工作的这些应该有吧。”

“不用,我记得。”

柴胡南直接拿起一旁的笔,又从账本后面扯了张纸,稍作思考,竟直接落笔画出城池布局,连那街道名字竟也记得七七八八。

等到那舆图画得差不多,柴胡南缓缓停下,喃喃道。

“……这花容楼所在之处,正是古陌路和西洛街的交界处。难道这两处铺子真正的用途……”

“嗯,极有可能是用来监视花容楼的,这样就合理了。”

林承烨肯定地点点头,打了个响指。

“在这之前,我在考虑为什么。莫非黄芩东与花容楼有什么仇怨,带着死侍去。刚刚,你说的那句黄芩东故地在益城,那一切倒有了合理的解释。黄芩东流浪到芜城很有可能与这花容楼有关,那她这么多年可从未忘记过仇恨,如今时机成熟,她很有可要向花容楼讨债了。”

了前尘,泯恩仇六个字。谈何容易。林承烨叹了口气,但边迤的做法是最好,江金盟本就是个非家族的门派,你仇我怨,这以后哪来的宁日。

“还要再确认一下,账本可以还回去了。你知道陈皮西在哪里训练死侍,和我走一趟。”林承烨站起身,对着柴胡西说道。

“……等我一盏茶。”

柴胡南在兜帽下狂翻白眼,已经懒得再多说。她又一次把账本胡乱塞进黑袍下,飞快地跳出窗外。她平时不怎么带武器,但若是去见陈皮西,就要把她的一把叫“密蝶刃”的短刀带上了。

也不知道盟主和这小丫头什么关系,以后能带在身边最好,正好弥补一下盟主的缺心眼,柴胡南边跑边想,一时间也没那么烦林承烨的大小姐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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刃上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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