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散后，官员们三五成群，低声交谈着离开。宫道宽阔，但殿前小花园的路相对僻静。阳光正好，树影婆娑，但空气中仍残留着朝堂的肃穆。
江砚清直直站在回廊里，立在花丛前，浅粉与月白的花瓣缀满枝头，簌簌落了几片在他素白衣衫上。廊外老树枝叶交叠，碎金般的阳光落下，在他清隽的侧脸投下斑驳树影。
忽然风移影动，树影斑驳，一阵清风穿过，江砚清摊开手，任由手中丝帕随风而去。清风卷着素白帕子，摇摇晃晃的落在行人必经的青砖路上。
他从树影中迈出来，暴露于日光下，在丝帕的附近俯下身来，双手摸在地上，不断换着地方，但却几乎是绕着丝帕而过。
于是苏启铭刚拐过弯，脚步便猛地一顿，看着地上的人，心里颤了一下。
他半跪在青砖地上，微蹙着眉，乌发垂落几缕，纤长手指正小心翼翼在地上摸索着，明明那方素帕就在手边不远，偏偏绕着碰不着，看起来有些茫然无措。
苏启铭自己都没反应过来，腿已经迈过去，弯腰就把那帕子捞起来了。
“绡烬公子，你的帕子。” 苏启铭话出口才觉着嗓子有点干。
江砚清听见这声，便收手想要站起来，“多谢大人。”
苏启铭立刻伸出手去搀扶他，“小事，你可有大碍？我是江京盐铁转运使，苏启铭，需不需要我帮你叫太医？”
江砚清站直，却依旧借着苏启铭的一股力，他的臂弯被苏启铭扶着，肩膀偶尔轻轻擦过苏启铭的前胸。江砚清想行礼，却被苏启铭托着下不去，只得口头感谢：
“原来是苏大人，不必劳烦，实在抱歉，挡了您的路。”
“无碍，无碍，你知道我？”苏启铭的目光在江砚清脸上滑来滑去，带着审视和兴趣，从眼睛到鼻梁，再到嘴唇，在上面停留了很久很久，才慢慢滑到白净修长的脖颈。
苏启铭无声咽了口口水。
江砚清又在淡淡的笑，“在下入宫前，曾在苏京盐铁转运使赵大人府中做下人，赵大人曾多次宴请您，还有陈大人，一来二去的，府里的下人们便都认识您了。”
看着他轻轻勾起的嘴角，苏启铭又有些愣，没多听到江砚清在说什么，只呆呆的应了几声。
“可惜，”江砚清又叹气，肩膀被带着轻轻在苏启铭身上来回摩擦，“赵大人被贬，京都的府邸被收回，在下也只能进宫来，否则，便能多听听您的威名了。”
苏启铭这下彻底不回话了，直愣愣的盯着江砚清的肩颈。
江砚清仿佛感觉到了苏启铭的沉默，他微微侧头，灰眸空茫地对着苏启铭的方向，脸上适时地浮现一丝带着歉意的担忧：“苏大人？您可是身体不适？在下虽目不能视，但听您气息……似乎有些滞涩？公务繁重，大人还需保重身体才是。” 语气真诚，充满关切。
“离开赵府许久，也不知您和陈大人近来如何，在下身份低微，不可探听朝堂之事，只得将这份仰慕之心埋于心中，今日能见到您，在下便满足了。”
苏启铭慢慢反应过来了，依旧贴着江砚清不离，“啊……我近来，很好，官位一升再升，在这京中也算有些威望了，至于陈大人，他犯了糊涂，贪图了江州的盐铁上税，被抄了家，自是不能与我相比。”
江砚清闻言，脸上的笑意深了几分，灰眸睁大，像是难以掩盖自己的惊叹：“苏大人竟能一路升迁，还能在这波谲云诡的京中守住本心，真是难得。”
他说话时，指尖不经意般拂过苏启铭的衣袖，语气里满是真切的敬佩，“世人都说官场浑浊，像大人这般清廉有能的，怕是找不出第二个了。赵大人从前总说，苏大人眼光独到，办事利落，福泽深厚，如今看来，当真是名不虚传。”
苏启铭被他夸得骨头都轻了几分，胸口挺得更高，正要再说些自夸的话，却听身后传来一声冷冽的低咳。
“苏大人好兴致啊，倒让本世子好找。”
话音落时，一道玄色锦袍的身影已立在不远处。来人肩宽腰窄，墨发用玉冠束得一丝不苟，面容冷峻如冰雕，正是刚从宫外赶来的裴烬。
他目光扫过苏启铭，最后落在江砚清身上，眉峰微蹙。
苏启铭见是裴烬，脸上的得意顿时收敛了几分，讪讪地往旁边挪了挪，却仍不忘扬声道：“世子……下官刚与绡烬公子闲话几句，此刻便要回去了。”
江砚清已顺着声音转向裴烬的方向，微微欠身行礼，：“见过裴世子。”方才对苏启铭的亲昵荡然无存，只剩恰到好处的疏离。
裴烬没理会江砚清，只盯着苏启铭道：“马车已经备好，苏大人，请吧。”
苏启铭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哪还敢再留，只含糊地对江砚清摆了摆手，便匆匆往宫门方向去了。
待他走远，裴烬才慢慢地向江砚清走去，靴底碾过青砖，发出轻微的声响，一步步近了，周身的寒气也跟着漫过来。
他在江砚清面前站定，目光落在对方那双眼灰蒙蒙的眸子上，声音低沉得像淬了冰：
“我是不是说过，下次见你，定会杀了你。”
听着他如此尖锐，江砚清心知再披着那层温顺的皮也无用。顺从是如此，忤逆亦是如此，不如撕开些许，求个脱身。
江砚清缓缓直起身，唇边那抹习惯性的温顺笑意并未完全褪去，只是淡了许多，近乎一种认命的平静。
他微微侧头，仿佛在捕捉裴烬声音的来源，耳尖似乎还残留着方才苏启铭身上的一点暖意，此刻却被裴烬带来的凛冽彻底冻结。
“裴世子金口玉言，在下岂敢忘怀。”他的声音放得极低，带着一种近乎示弱的顺从，尾音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仿佛真的被那杀意震慑，“只是……此次是世子移步寻我，并非在下刻意扰了世子清净。还望世子念在在下身不由己，给在下个活命的机会。”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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