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洛终于将视线转向他,不置可否,默了一会儿,说:“商业联姻对你只有好处。”
周挽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摇了摇,“你说错了,是对周德川、对周家有好处。”
“不是对我。”
“周家永盛不衰,你就可以潇洒自在一辈子,你们是以血液为纽带绑在一起的利益共同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林洛说。
周挽轻笑一声,“难道你认为的潇洒自在一辈子,就是‘锦衣玉食’,却生活在禁锢中,永远也飞不出笼子的金丝雀?”
林洛皱眉,“你如今放纵的生活都是周家给的,没有了周家给兜底……”
“世界上很多人连饭都吃不上,你不过是娇纵惯了,既得利益者没有权利享受着利益,又拒绝承担任何‘责任’。”
林洛内心复杂,自己一时也捋不清到底想要表达些什么,就觉得说的话永远也词不达意。
他甚至没意识到,只要是跟周挽对上,他嘴里的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带刺的,扎人,也扎他自己。
“你希望我答应?”周挽略过他的“劝说”,开门见山道。
林洛避开了正面回答,他紧捏着手里半空的矿泉水瓶,“我只是站在一个局外人的视角分析了一下利弊。”
“局外人?”周挽嗤笑一声,“你算哪门子局外人。”
“你不会懂的。”他语调悠长,好似跨越了漫长的时间。
他从小冰箱里抽了瓶水出来,起身领着他的人去了自己的休息区域。
林洛指尖一下一下抠着矿泉水瓶,今天的标签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半空中的瓶子被挤压得一声声作响,烦闷的心情也随着周挽的到来再次涌现。
上辈子两人可能是什么绝世仇敌,纠缠到这辈子都无法释怀,非得针锋相对两败俱伤才算是个结局。
每次对话,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都会被他搞砸。
“小洛。”导演喊了他一声。
他堪堪在周挽离开后后一脚走了过来,像是算好的一样,神神秘秘环顾四周,见周围人分布的距离安全后,才开口道:“能麻烦你个事吗?”
林洛从靠椅里坐直身,“您说。”
“就是今天的活动,我们需要一个主持人。”
“主持人?”林洛疑惑道:“咱们不是有专门的主持人吗?”
吃到边拍边播红利后,为了节目效果更加真实,导演组又想出了一个每天的任务由开拍时临时公布的主意。
所以说,这档节目目前来说,毫无剧本可言,全程靠嘉宾临时反应。
如此一来,压力的大头便落在了嘉宾身上,非常考验林洛他们几个临场反应,既要遵守纪录宣传人文非遗的大准则,还得兼顾节目效果。
连作为投资人的明松钦貌似都不会提前得知节目组具体要整什么活儿。
当时几位“领导”开会商量改节目形式时,不知道他们用的什么方法说服的顾宁。
起初几人都不大适应,可以最真实的状态出镜后,节目效果意外还成。
尽管几人总会因为“四体不勤”被各种手工体验整得手忙脚乱,做出来的东西也乱七八糟,完全不能跟村中手艺人的作品相提并论,甚至不放在一起都难看出来是同一种东西。
可这些丑东西却因真实感为节目打出了当今很难有的真诚标签。
各种稀奇古怪的丑萌造型在网络上引起了大家的讨论,而后又连锁反应关注到那些很少人了解的非遗,各地文旅抓住了此波流量,以文创形式宣传自家非遗文化等。
简直一箭多雕。
导演神情古怪,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他搓了搓手,支支吾吾笑着说:“就……换一种形式,由其中一位嘉宾当主持人。”
“你放心,是大家轮流的,这次你先来,后面他们几个再轮。”
林洛看了眼明松钦那边,大概猜到了今天的活动估计跟刺绣有关,关于这个领域,他全然不懂,也没有提前得到资料去做准备。
他为难道:“可我没主持过……万一搞砸了就不好了,要不这次换别人?我下回再来?”
“没事没事,”导演松了口气,连连摆手宽慰他说:“你放心,你绝对有经验的。”
林洛满脸不解。
导演接着说:“你跟周挽之前主持婚庆的片段我都看过了,我觉得挺好,你一定可以的。”
林洛干笑两声,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之后他才听说当时那场婚礼是包办婚姻,现场新郎跟新娘都打起来了,林洛嘴巴都磨破皮了才劝架成功,最后是以新郎被扇了两巴掌还当众被当马骑收的尾。
Beta新郎也因此彻底爱上了Alpha新娘。
虽然两人之后的结果是百年好合,可自那之后林洛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再接婚礼的活儿了,搞不好一句话不注意就得闹出血案。
他回想起导演的话,问道:“婚庆?难道今天的活动是跟婚礼有关?”
导演又猫着身子瞧了瞧四周,压低声音说:“我就跟你一个人说了哦,别说出去哈。”
林洛还在犹豫不决,若是村中婚礼,那难免会见一些旧人……
那件事之后他娘俩就搬出了村,已经过去许多年,洛文英嫌丢人,一面没敢再回来,一面又恨林洛间接导致的她无家可归。
每次都只有林洛自己回来处理林珅的后事,屈指可数的回来次数里,他一次也没进过村。
村中人大抵是不认得他了,可当时对他一家的伤害还历历在目,他本能有些抗拒。
不待他做决定,导演的主持人手卡已经塞进了林洛手里。
虽然节目组主打的一个真实,但是毕竟不是直播,应该也算尚有余地。
实在不行换人也成。
跟导演乞求的眼神撞上,林洛最后还是接下手卡,翻看了几页,给应了下来。
直到刺绣部分的内容完成,今天的内容差不多完成了一半,嘉宾们才从导演口中得知,后半部分他们要去参加一场村中传统婚礼。
以及是谁和谁的婚礼。
就连方才锈的丑东西,竟然也是为那对新婚夫妻准备的贺礼。
当然,导演组还没脸皮厚到如此程度,正经贺礼早就备好了,为了一个节目效果明面上才送出了“意义非凡”的嘉宾亲手之作。
林洛站在临时搭的木质台阶上惶惶不安,手里紧紧攥着话筒,垂着头环顾四周,不断深呼吸调节紧张的情绪,奈何一点用没有。
离他近的那一桌坐着其余三位嘉宾,以及村中几位长辈。
老人目睛浑浊,视线都聚集在他这个主持人身上,看不出什么异常,大概是没认出林洛来。
可林洛像只胆小的兔子,别人稍有风吹草动,他都能脑补出那是一场针对自己的无声“讨伐”。
明松钦在底下暗暗给他加油,林洛扫了他一眼,喉结滚动了一下,闭了闭眼,过了一会儿又睁开,看向正前方红毯另一头的新娘。
说是传统婚礼,可放在多种文化交融的当下,传统与新式各参半吧。
新娘妆容精致,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模板一样标准的笑容就像是画上去的一样,血红色的老式婚裙将人裹得娇艳欲滴。
她皮肤很白,艳红的唇更显皮肤透白,乌黑的长发挽得一丝不苟。
她很纤瘦,又很高,眉宇间的英气是幼弱的浓妆怎么也遮不去的Alpha标志。
“现在有请新娘的父亲带新娘上台。”林洛说。
村长脸上每条褶子里都藏着欣慰,笑得合不拢嘴,这天他期盼了很久。
看着两人一步步走上台阶,又一步步靠近主舞台,大概走到一半的时候,林洛侧身朝一旁的魏安说:“请……新郎上前迎接新娘。”
魏安朝他微微点头,唇角勾笑径直走向新娘。
他摘了乱七八糟的各种钉,只留了眉钉和唇钉,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一身得体的正装,没有了乱七八糟的妆容,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多了。
常年缺乏睡眠使得他眼底青黑,淡妆没能全盖住,虽然略显憔悴,但跟之前印象里的人完全不同了。
林洛发现,这还是他第一次看清魏安的真实样貌。所幸,他身上还留有了些许少年人的气息。
林洛下意识朝角落里的一个黑色鸭舌帽看去。
小旸神情复杂,从始至终沉着脸,跟周围人脸上喜逐颜开的模样形成鲜明对比。
他将帽檐压得很低,可魏安朝那边走去时,还是没忍住抬头看他,于是某种压抑的不忍和怒火最终还是悄悄泄了出来。
魏安从村长手中接过新娘的手,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将人领上主舞台。
新娘脸上除了笑意,再无其他,呆愣的模样像只提线木偶。
林洛隐隐察觉有些不对劲。
就在他们交换戒指时,指环忽然跟被封印住了一样,怎么也戴不进新娘的手指。
魏安手下一滑,指环滑落到了地上,一路滚到了舞台下,与此同时,新娘也跟着应声而倒。
等再醒来时全然没了喜悦之色,。
她神情慌张,嘴里不停念叨着些“我不要嫁”、“我不能嫁”、“我喜欢的人是Alpha”之类的话。
一时间场面慌乱,各忙各的,新娘家人一拥而上查看情况,等着吃席的抻长了脖子往台上瞧,嘴里的瓜子儿没停过。
混乱中不知谁先起了个八卦的头,于是各种闭口不谈、不能谈论的“辛秘”在人群中炸开了。
“难怪他家闺女肯嫁人了,原来是被人咒了。”有人说。
其他人立刻应他,“是嘞,我听说前不久林二毛被村长亲手送进去了,之前他家闺女不是差点被ABO协会抓走嘛,八成是林二毛给他家闺女念了什么咒给‘救’回来的。”
他拍了拍手上的瓜子屑,“要不怎么人一进去,现在就成这样了。”
……
导演反应过来之后赶紧叫人关了摄像机,自己上前打探情况去了。
顾宁坐在台下看得一愣一愣的,听了一圈八卦,简直目瞪口呆,吐槽了一句,“这都能扯到下咒上去?”
明松钦给他倒了杯茶水,又递了张湿巾给他。
顾宁瞥了眼湿巾,只接过了茶水抿了一口。
明松钦强硬地把他被炒瓜子染得黢黑的手擦干净,说:“正常。”
“正常?”
明松钦扫了他一眼,又说:“在这儿,正常。”
“啧啧啧,得亏我没生在这里。”顾宁撇了撇嘴,“恐怖。”
小旸趁乱从台下蹿上了台,抓了魏安的手就准备走。
可他往前走了几步,发现魏安没动,他愣怔回头一看,只见林洛拉住了魏安另一只手。
“你们到底在打什么主意。”林洛说。
魏安不疾不徐甩开小旸的手,又扫向林洛拽着自己的手,示意他松手。
松了松腕子,没着急回答,而是先将视线送去了台下坐的周挽身上。
他笑得诡异,“没什么,跟你没关系。”后一句话若有似无加重了语气。
林洛一愣。
如魏安所想,钻进了他预期的陷阱,果真揣摩起了最后那句加重话音的话里的蛛丝马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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