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本书。确切地说,是我这次重生的时候带来了一个笔记本——就像你带回来了阿弥娅一样。”
章遥解释:“这不是我带回来的,我也不知道它是怎么来的。”
“是呀,那个笔记本也不是我刻意带回来的,甚至在那之前,我根本没有见过它。”
章遥问:“我能看看你那个笔记本吗?”
“你好像看不到。”方瑜从挎包里把上午那个笔记本拿出来,“就是这个。”
章遥一脸不可思议:“你在逗我玩?”
她翻开那个笔记本,里面确实什么都没有,只是带有横格的纸。纸不算特别干净,隐隐约约有一点墨迹似的。有点像是写字时垫着笔记本,因此有一点洇下去的印记。
她翻来覆去地看过每一页,一个字都没有。
“我真的没有看到任何字。”章遥甚至用手在纸上摸索,试图看看纸张里是不是有夹层。
“我也很惊讶,我以为你能看到的。”方瑜拿过笔记本,翻到最后,“你看,这里的日期写的是2039年,说明这是我重生时带来的。”
章遥有些不相信她说的话。虽然方瑜口口声声说本子上有字,但她确实没看见任何字迹,这根本不符合常理。
“你知道这个笔记本上写着什么吗?”
章遥不动声色:“什么?”
“写着你的信息,你重生发生过的事情,包括你的学校、每一次考试的成绩、高考的成绩、大学、以及大学发生的事情。”
章遥问:“比如?”
“让我看看啊。”方瑜翻开笔记本,前后翻了几页,开始念,“在你第七次重生时,你在安燕三中读高三,高考考了574分。但由于报志愿失误,最终录取你的是一所很差的一本学校——安燕大学。所以你决定复读,最终以582分考取了江阳大学。”
章遥:“第……七次重生?你是认真的吗?”
“这上面写的。”方瑜问,“怎么,难道这上面写的内容不对?”
章遥有些茫然:“难道可以重生好几次吗?”
“这是我第一次重生啊。”不知道为什么,章遥说出这句话后,突然产生了深深的怀疑——这真的是她第一次重生吗。
“能重生好几次呀,这就是我的第五次重生。”方瑜追问,“这真的是你第一次重生吗?”
章遥被问得不知所措。她只有一次人生的记忆,如果记忆没有错的话,这就是她的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重生。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内心深处隐隐约约有一个声音在问:这真的是我的第一次重生吗?
她强压下心中的不安之感,问:“那你为什么会重生五次啊?”
方瑜神色很平静:“因为我一直没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我在育才中学读高中,后来考到湖东大学。在大学二年级的暑假,我坐飞机回家。”方瑜说,“下飞机后我在路边打车,因为那个机场比较偏,车挺少的,我过路的时候没注意,被车撞了。”
章遥一愣:“……然后就重生了?”
“不是。”方瑜摇头,“被救护车推到医院了。然后就是截肢、一直住院、做手术、病情反复。”
“当时为了治病也花了好多钱吧。我家里原本虽然不能说有多富,但还是有点钱的,后来就……总之我爸妈,还有我哥,压力都挺大的,我自己也挺……不能接受的,觉得没有治好的希望,每天都想死。”
章遥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沉默片刻,才问:“然后呢?”
“后来我就重生了。”方瑜说,“我不记得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但应该是我做了什么,让我有了重生的机会。”
方瑜说完这句话似乎有些出神,微微低着头,盯着地板发呆。这一刻,她褪去了白天的轻松和活泼,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只剩沉静和落寞。
就在整个房间里安静下来时,方瑜的电话突然响了。
“喂,哥?”方瑜接起来,听了两句,“你到了?”
她挂断电话,站起来问:“我可以去一趟洗手间吗?”
“当然可以。”
等方瑜再次出来时,似乎又恢复了以往的活力,她收拾好挎包,一路拉着章遥下楼,问:“我可以再来找你玩吗?”
章遥明白,她说的不仅仅是来玩,而是在确认章遥是否相信了她说的话。然而章遥无法拒绝,她沉默片刻,开口:“当然可以。”
“那我明天来找你?”方瑜话音刚落,旁边正好有个男人走来,喊她:“方瑜!”
“哥!”方瑜喊了一声,等他过来,拉着他介绍,“这是我哥哥方瑾,这是我朋友章遥。”
两人互相打了招呼,又随便聊了两句,方瑜和哥哥走了。章遥回到家里,发觉客厅里的电视还没关,大概节目里正在演小品,电视里传出一阵聒噪的笑声。
她摁掉开关,唯一的亮光熄灭,屋里重新归为宁静。
黑暗中,她安静地坐在沙发上,静静凝视着面前的茶几。
她开始思考一个问题——她为什么会选择重生。
其实重生之后,她看上一世的自己就没那么真切了,仿佛那是另一个人一样。上一世的她按部就班地考大学、找工作,并没有遇到什么天灾**,过的是平淡而庸碌的生活。
如果从高二的章遥的角度来看,她显然对上一世的自己不够满意。此时的她还在努力学习,认为一切皆有可能。她相信未来的她能够走上一条金光闪闪的大道,每天为了梦想而奋斗。
可是当真正一步步地走得不那么如意、一步步地走向平庸时呢?章遥扪心自问,她也许会觉得难过,但还是会一直这么走下去——毕竟每一步的路上还是有很多机会可以改变人生轨迹的,然而她并没有选择。
所以,到底是什么驱使着她选择重生呢?
其实很多人都天马行空地想过自己有一天重生回过去,带着未来的记忆,一路开挂走向人生巅峰,可大家也都知道,这只是想象而已。
如果现实中真的出现了“重生”这样一个选项,想必很多人都会顾虑重重——重生后有多少记忆?能选择重生到什么时候吗?重生能不能把xx(房产证、当年的高考真题、中了500万的彩票的号码)带回去?
以及最重要的一个问题——我要不要选择重生?
等到众人的脑子清醒后,可能大部分人已经放弃了,因为他们过得虽然不如意,却也并没有糟糕到那个地步。平时的生活已经很累了,他们也没有精力去处理重生带来的一系列问题。
章遥细细的回忆了上一世的记忆,仔细揣摩上一世的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当她刚重生回来时,也许想的是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她很后悔当年临近高考时不够努力,以至于只能上一个低于自己预期的大学。
可现在她突然不确定了。
方瑜有着很清晰的目标,就是躲避车祸,躲掉突如其来的灾难。而她呢,她的目标到底是什么?她重生回来,到底想要做什么?
另一边,方瑾在盘问妹妹方瑜。
方瑾一边打转向灯,一边问:“说说吧,你今天这是什么情况?”
“没什么情况呀。”方瑜笑嘻嘻的,“就是来找朋友玩嘛。”
“你是不是提前没说好,直接来找你朋友?晚上还在别人家里待到那么晚!”方瑾没好气地瞥她一眼,“你有没有点礼貌啊,你朋友有事,你还非得去给人家添乱,爸妈要是知道了,肯定得骂你。”
“她没事,放心吧。”方瑜把副驾驶的镜子掰下来,一边照镜子一边说,“再说了你不告诉爸妈不就行了。”
方瑾反问:“你朋友没事,你还用追到图书馆去找她?”
“哎呀,总之你就别管那么多了。”方瑜合上镜子,说,“明天我还要来找她。”
“干什么?”方瑾诧异,“我明天可没空送你啊,我有事。”
“唔,那我自己坐公交车来也行。”方瑜说,“我要找她一起学习,她教我题。”
“你自己坐公交车来?算上等车时间,得将近俩小时呢。”方瑾只说,“你去问爸妈吧,他们肯定不会同意的。”
不同意当然是不同意的。不过在方瑜的软磨硬泡之下,还是同意了,只是有个要求——晚上回来太晚的话,要让方瑾去接她。
方瑾差点当场炸毛,还是方瑜把人拖进屋里。
方瑾在卧室里走来走去,愤愤不平:“什么情况啊,我为什么会被牵扯进去?”
“你能停一下吗,晃得我眼晕。”
“哎呀,你是我亲哥嘛。”方瑜拍着胸脯打包票,“你放心好了,我每天七点一定准时到家,绝不让你去接我。”
方瑜说完就打算走,被方瑾叫住:“等等!”
“干嘛呀?”方瑜一听他语气不对,立马调整表情,笑开了花,谄媚地问,“您还有何吩咐?”
“你这段时间是怎么回事啊?天天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还动不动就发神经。”
方瑜立马四十五度看天,一脸忧郁:“唉,不瞒你说,我最近有点更年期,有时候脾气控制不住啊。”
方瑾面无表情:“我劝你说实话。”
“真没事。”方瑜无奈,随口编了一个像样点的理由,“就是我们班一个女生前几天嘲笑我成绩不好,我就很生气,所以要抱紧学霸的腿好好学习,下次一定超过她!”
方瑾自然是有七分不信的,但观她神情还挺真切,一时竟分不清真假,只好让她混过去。他哼了一声,转身要走,只听方瑜在后面说。
“你放心,这次一定不会像以前那几次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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