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遥在重症监护室里躺了将近半个月。
因为医生都是直接与章遥的父母谈话，章遥的父母又下意识地把他们当孩子，病情也是往轻了说。所以陈云龙和方瑜都以为情况没有那么差，可能章遥过两天就可以从重症监护室里出来了。
那个时候赵钰欣和王昊甚至特意请了假，大老远地跑来看章遥。
陈云龙去兰市待了三天，回来发现章遥还没醒，甚至医生说情况没有丝毫的变化，他才意识到不对劲。
方瑜悄悄地把她拉到一边，说：“我这两天听医生和章遥的父母说话，好像情况很不好。”
“章遥的妈妈问医生什么时候能醒，”方瑜压低声音，“医生说能不能保住命还不一定。”
方瑜的表情看起来无助极了：“怎么办？”
陈云龙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我怎么知道？”
方瑜这几天的功夫混了不少群，还不知从哪里听了很多小道消息。比如这种情况一个月不醒基本上就没希望了，又比如前段时间几床的小伙子，昏迷了四个多月，最后反反复复给治好了……
这些信息加在一起，看得两人是越来越慌。
好在两个星期后，医生说章遥的情况有好转，终于能转出重症监护室了。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原本医生还是告诫众人不能松懈，可能还会有感染、脑积水等并发症。甚至医院里的一些病人家属也都委婉地说认为情况没有那么好，要有心里准备。
然而章遥却以超乎所有人预料的速度恢复着，除了中间有两次发烧差点把众人吓死，竟然再没有半点波折。
又过了一个多月，章遥就能出院了，那是一个不错的晴天，正是春深，草木在蓬勃地生长。陈云龙，还有赵钰欣特意请了假赶来。方瑜在楠市读大学，自然也要来。
那天她捧了一大束花，是康乃馨和玫瑰的组合，红粉相间，格外好看。所有人竟然都不觉得意外——章遥住院时，方瑜隔三差五地来，每次来都要带一束花换上，不管大家轮番地劝心意收到了，不用每次都带。
她把那一大束花抱给章遥的时候，突然哭了，不是嚎啕大哭，只是无声的流眼泪。
章遥那个时候还有些虚弱，接过话，轻轻抱了抱她，无声地说了三个字：“乖，没事。”
陈云龙在旁边帮忙拿着包，突然发现窗外的阳光正好落在章遥抱着的那束花上，真好看。
大概回家又修养了一段时间，章遥的身体终于好一些了，精神也比以往好多了。她在车祸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保持着每天要睡很久的状态久到家人有些担心。
她好一些后，正值劳动节，陈云龙和方瑜一起来看她。
前段时间做手术加重症监护室再加上杂七杂八的费用，一下子加重了家里的负担。章遥的父亲甚至半开玩笑地告诉她，她还在重症监护室里躺着的时候，他和章遥妈妈已经在考虑卖房卖车了。
他父亲的原话是：“没办法，中年人压力大。”所以，他们两个又开始为了工作而奔波。
总之，那天家里正好没人。章遥自己煮了一碗米粉，正准备吃，听见有人敲门。
打开门，是方瑜和陈云龙。
“今天是什么日子吗？”章遥奇怪，想了想，“哦，是劳动节。”
“对呀，学校正好放假。”
“那你们来？”章遥问，“吃饭了吗？”
方瑜：“还没，一下车直奔你这来了。”
给两人一人煮了一碗粉，重新坐下来吃饭。
方瑜说：“我有件事想单独和你说。”
章遥愣了愣，看向陈云龙。陈云龙无所谓：“你们聊，我吃饭。”
于是方瑜和章遥进了卧室。
“就是那本笔记本，我当时故意无脑你们，那上面的内容只有我看得到，但实际上不是那样的……这是当时我真正拿到的本子。”
章遥接过来，随手翻了几页：“哦。”
方瑜小心地看着她：“……你不生气吗？”
章遥笑了笑：“我猜到了一点。”
“嗯……但我还是做了很不好的事情。”方瑜低着头，扣自己的手指，“我，我虽然也没有预料到车祸会那么早就发生，但——但我确实打算……”
“嗯，没关系。”章遥又笑了，“其实我也有点猜到了。”
“人想要改命是很难的，别看陈云龙好像挺容易的。一方面他重生了二十几次，每次都在向着他希望的方向改，这是很不容易的。另一方面他没有你的难度大。”
“你想要改的是车祸，在现实世界里几乎是人力无法改变的了，因此即使重生，也很难改。”章遥慢慢说，“所以唯一的办法是找人替你。”
方瑜猛地抬起头，看她：“你知道？”
“车祸之前我其实不是很清楚，只是隐隐有些猜测。”章遥摇头，“直到后来我醒了以后，不是有段时间一天只能醒很短的时间吗？”
“那个时候我大概恢复了一些以往重生的记忆，再加上潜意识里也在想这些事情吧，所以大概都猜出来了。”
方瑜咬着嘴唇：“总之，我对不起你，我……”
“没有，你没有对不起我。”章遥还是摇头，“你每次都是车祸，大脑和身体损伤很大，很有可能重生的机会原本就不到十次。这也是不得已的选择，换做是我，我也会这么做。”
方瑜没再争执，只是又提起一件事情：“之前有个人告诉我这个方法，他当时的原话是，我的车祸很严重，所以找来替我的那个人应该是比我更严重。但是你……”
“嗯，我知道。”章遥笑了，“你自己应该能感觉到你的车祸已经过去了吧？”
“对，下意识地有种感觉，好像再也不会发生车祸了一样。”
章遥：“我在第64次重生的时候，得到了一样东西。我一直以为那个东西是可以帮我摆脱掉重生的，但是却发现它没有作用。”
“直到现在我才知道，那个东西确实可以帮助人摆脱重生。”章遥说，“那其实是一个能量转换器，当不断重生之后，你身上的能量会无限接近于引发重生的那个能量，因此每当你走到重生节点附近时，相似能量引起的共鸣会把你拉向重生。”
“能量转换器可以帮助你转变自己身上的能量，但它转换的速度非常慢。”章遥想了想，“但这一次，我被拉进了你的车祸，也就是说，我们两个的能量在那个节点突然间几乎重合了。能量转换器在那个时候起作用，把我们两个人的能量互换了。”
方瑜觉得自己没听懂：“互……换？”
“它实际上应该还挺复杂的，我自己也没搞懂。”章遥想了想，“我身上的能量变成了你的，与我原本的重生节点的能量完全不同，无法共鸣，也就不会再重生了。这样说来，你反而是阴差阳错帮了我。”
方瑜呆呆的：“我们互换了能量，所以你不需要再重生了，我也不会再重生了，我的车祸也已经避开了。所以说，这件事已经解决了？”
“没错。”章遥点头，“新的人生。”
巨大的惊喜砸下来，方瑜有一瞬间大脑一片空白。她呆了片刻，突然想起什么：“等等，那陈云龙呢，他的能量好像没有换？”
“他？好像确实诶。”
方瑜等了半天，没听到下文，忍不住问：“所以他要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啊。”章遥摊摊手，“能量转换器是一次性的，只能让他自己找一个新的咯。”
“哎？等等！”方瑜还想追问，章遥已经推门出去了。
两个人回到桌前吃粉，粉已经有些凉了。
章遥：“不好吃了，我想再去热热。”
方瑜：“……”
陈云龙在一旁好奇：“你们聊了什么聊了这么久？”
方瑜：“……你问她。”
章遥在厨房里开火，远远地回答：“我在为方瑜小盆友传道受业解惑，她太笨了，所以教了好久。”
方瑜咬牙切齿：“你再说一遍？”
陈云龙：“你恢复记忆了？”
“哟？还挺聪明的。”章遥惊讶，“只恢复了一点……你怎么猜出来的。”
“你不是说你在传道受业解惑吗？”陈云龙又冲着方瑜说，“你看，我就说她心里没那么脆弱吧？”
章遥端着回锅过的米粉出来：“脆弱？你们又在背后议论我什么了？”
方瑜低着头：“没什么。”
陈云龙在一旁说：“她其实早就想告诉你了，但之前你不是身体还不太好吗？她怕你接受不了，一下子再病过去，那她罪过可就大了。”
方瑜：“……”她今天就不该来。
章遥听了不知道在想什么，神色有些奇怪。
“对了，你最近感觉怎么样？”章遥想起来什么，随口问陈云龙。
陈云龙：“我感觉挺好的，怎么了？”
章遥夸张地形容：“有没有那种迷雾尽散，前途光明的感觉？”
“……倒也没有那么夸张，”陈云龙嘴角一抽，“但确实有点这种感觉。”
“嗯，那就对了。”章遥想了想，“大概是能量转换器起作用了，顺便也帮你转换了一部分——反正你才重生不到三十次，本来也不严重。”
陈云龙点点头。
方瑜则是惊了，问：“等等，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她告诉我的啊。”陈云龙一脸无辜。
方瑜很伤心，装模作样地摸着眼泪：“完了，我不是你最爱的宝贝了吗？为什么你先告诉他了。”
章遥不理她，而是郑重地放下筷子。
“我要宣布一个事！”
余下两人异口同声：“什么？”
“我要向学校申请，今年九月份重新读大学一年级，然后转专业，转到物理专业去。”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就是突然对物理感兴趣了呀。”章遥说，“我现在这个专业是随便选的，并不喜欢。现在我真的要开始新的人生了，当然要换一个喜欢的专业啦。”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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