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旅程的开始

江浔坐在签名桌后面,脸上挂着僵硬的微笑。台下是黑压压的人群,闪光灯时不时的亮起。

这是他的新书《完美人生蓝图》的发布会。

“江老师,你是怎么做到精准的规划每一步,避免自己走弯路的呢?”

一个年轻的男记者提问道,眼中满是崇拜。

江浔拿起麦克风:“其实所谓的走弯路,就是认知上的不足,我的书可以为你提供一套可以模仿的模板,将某些不确定性降到最低。”

他侃侃而谈,台下爆发出一阵掌声。

这就是江浔的世界,由目标,效率和结果构建的世界。

而他,也享受这种掌控感。

就在他要回答下一个问题的时候,突然开始毫无征兆的心悸,呼吸困难。

“……因此,我们必须……”

冷汗浸湿了衣服,他想要握紧拳头,却发现手指不受控制的在轻颤。

“江老师?”一旁的助理察觉到异样,低声提醒。

台下开始出现轻微的骚动。

江浔脑海里闪过无数的记忆碎片。

未完成的KPI,投资人期待的眼神,父母口中的“只有第一才有用”,还有他自己书中的那句“掌控人生,从规划每一分钟开始。”

这些东西编织成了一张巨大的网,紧紧缠住他,让他无法呼吸。

他用手撑住桌面,大口的呼吸着。

“抱歉……”他不再看任何人,踉跄着转身,在助理和保安的护送下,逃离了现场。

后台休息室里,江浔靠在墙壁上,调整着呼吸。

医生刚刚来过,给出了过度疲劳,焦虑发作的诊断,建议他彻底的休息,脱离现在的高压环境。

休息?脱离?

这两个词在他看来就等同于失控和堕落。

他看着镜子里那个脸色苍白,西装凌乱的男人,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陌生和厌恶。

随后几天,他尝试用更紧凑更严密的工作计划来分散注意力,却发现那股令人窒息的感觉如影随形,他对着团队交上来的年度规划方案,整整两个小时,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一周后,他收到一封没有任何寄件人信息的牛皮纸信封,拆开后。里面没有信纸,只有一张飞往云南大理的单程机票和一张质感粗糙的手作名片。

名片正面印着“人生废案收集发起人-陆衡。”反面则是一行手写的地址,是位于洱海旁边的一个小村子。

荒谬。这是江浔的第一反应。

他,江浔,一个教别人如何成功的顶级规划师,去参与一个收集失败的计划?

这简直是一个玩笑。

他随手将名片扔进抽屉里,打算置之不理。

但接下来的几天,“人生废案”这几个字像个魔咒一样在脑海里徘徊,他越是用理性驳斥它,就越忍不住去想。

在又一个对着空白文档无法工作的凌晨,他鬼使神差的打开了抽屉,拿出了那张名片和机票。

机票的日期,就在明天。

这是一种逃避吗?或许是吧。

不过更多的是一种好奇,那些被他归为失败的人生,究竟是什么样子,那个发起计划的陆衡,又是个怎么样的人。

最重要的是,他的那套完美人生的方案好像已经失灵了,他需要一个新的解决方案,哪怕这个方案看起来是如此的离经叛道。

就当这是一次……调查。

他这么对自己说。

去亲眼看看那些错误样本,或许能找到突破口。

带着探索欲和一丝破罐子破摔的决绝,江浔登上了飞往云南的航班。

大理的风光与江浔熟悉的城市截然不同。

苍山洱海,天高云阔,但他无心欣赏,按照地址,拖着行李箱,找到了洱海边的那个挂着“衡”字木质招牌的民宿。

院子很宽敞,种着些叫不上名字的花花草草,有些杂乱,但充满了生机。一个男人背对着他,正蹲在地上笨拙的修理着一把看起来快要散架的旧木椅。

他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袖子随意挽上去,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

“请问,陆衡先生在吗?”江浔开口,声音里带着些许疲惫。

男人闻声转过头。

江浔愣了一下,和他想象中不修边幅的“失败者”不同,眼前的男人大约三十岁上下,眉眼干净,鼻梁高挺。

他的眼神很特别,清澈,时时刻刻带着笑意,仿佛对什么都很感兴趣,又好像是对什么都不在乎。

“我就是。”男人站起身,用毛巾擦了擦手上的灰,目光扫过身穿西装皮鞋的江浔,笑意加深了些,“江浔老师?比照片上看起来……还要正式一点啊。”

这话听不出是赞美还是调侃。江浔微微皱眉,忽略了这个评价,直接切入主题:“我收到了你的邀请,我想知道这个‘人生废案收集计划’的具体内容,以及你邀请我的目的。”

陆衡没有直接回答,他走到院子角落的小桌旁,倒了两杯茶,示意江浔坐下。

“别急啊,江老师,大理的太阳走得慢,时间在这里是另一种东西。”

他将一杯茶推到江浔面前,自己则舒服的靠在椅背上眯着眼睛看向波光粼粼的洱海。

“计划很简单,就是开车,去不同的地方,见不同的人,听听他们不同的故事。”

“什么样的故事?”

“被主流价值观判定为失败,错误或者毫无意义的故事。”陆衡看向江浔,“比如,明明可以升职却选择辞职的白领,读完博士却回家种地的农民,或者……像江老师这样站在成功巅峰却觉得一切都很虚无的人。”

江浔端起茶杯,声音冷了几分:“我很清楚自己的状态,不劳您费心,我更关心的是,你如何定义废案呢?这种收集的意义是什么?”

“定义?”陆衡笑了笑,“我不定义,我只是倾听和记录。至于意义……”

他顿了顿,看着江浔一字一句的说:“或许在于,让我们看到成功这条独木桥之下,那些被忽略的,广阔无垠的土地。毕竟,一条路走的再顺,看不到别的风景,也挺无聊的,不是吗?”

歪理邪说。

江浔在心里评价。但他不得不承认,这番话对他产生了吸引力。

“我们的第一站去哪?”他生硬的转换了话题。

“香格里拉,那里有位前银行家,现在在折腾手工造纸。”陆衡随意的说道。

前银行家?手工造纸?江浔试图和之前一样分析投入的部分和风险系数。

最后得出结果:愚蠢,且必定失败。

“看来你已经接触到第一个废案了。”陆衡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

江浔放下茶杯,站起身:“我需要确认一下住宿还有行程的安排。”

“楼上左边那间,窗户刚好对着洱海。行程嘛。”陆衡也站起来,拍了拍腿上的灰,“明天早上出发,开我那辆小破车,具体路线,看心情。”

看心情?江浔的眉心跳了跳,告诉自己要冷静,这只是一次调研。

他拎起行李箱走上楼,突然又停住:“陆先生,我参与这次计划,或者说旅行,是想用专业的眼光去看看那些废案。”

身后传来陆衡带着笑的声音,懒洋洋的:“好的江老师,不过容我提醒一句。”

“太专业的眼光,有时候会看不到真正重要的东西。”

江浔没有回应,径直上了楼。

房间不大,布置的很简单,但是干净,窗外的洱海被落日余晖染成橙红色,但他无心欣赏。

他把笔记本电脑放在桌子上,想记录今天的见闻。

可删删打打,最后什么都没写出来。

窗外,是陌生的风景。

楼下,是一个让自己捉摸不透的男人。

这场偏离轨道,没有目的地的旅程,开始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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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旅程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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