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车在戈壁边缘的碎石路上颠簸着前行,将那片废墟和墓园远远的甩在身后,慢慢缩成一个小点。
车内一片寂静,但与来时那种带着探究的沉默不同,这次的沉默,更多的是一种共同承受极大的压力后的疲乏。
江浔靠在椅背上,身体随着车身的摇晃而轻微晃动。目光落在窗外,齐大爷挥手的身影好像又出现在他眼前。
指尖试过眼角的湿意还残留着。
“还有多久到下一个地方?”江浔开口问道,声音因为长久的沉默有些沙哑,
他这次没有去问具体要去哪,是小镇还是城市,也没有带着计划性的目光去追问下一个废案的详细信息。
陆衡的目光看向前方笔直的国道,手指随着音乐的节奏在方向盘上微微的敲着:“看路况怎么样。”
他顿了顿:“不用着急。”
江浔嗯了一声,没再去追问,实现从窗外的荒芜中收回。
他的视线落在车窗下方那张皱巴巴的旧地图,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笔画着歪歪扭扭的路线。
完全是陆衡随性的风格。
不过虽然看着有些混乱,但清晰的标明了一路的轨迹,以及前方不曾确定的目的地。
“你一直都用这个吗?”江浔问道。
陆衡瞥了一眼地图:“嗯,习惯了。”
“不用导航吗?”
“这里。”陆衡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就是我最好用的导航。”
江浔突然意识到,自己自从离开大理那个地方,就很少主动拿出手机了。
每一次方向的选择,每一次路线的更迭,甚至每一次毫无预兆的停留和出发,他都下意识的,理所当然的依赖陆衡的决定。
这种被动的依赖对之前的江浔来说是几乎不可能的,但此刻,在经历了之前的那一切后,他竟然少见的觉得平静。
江浔沉默了许久,终究是开了口i:“之前那位齐大爷……”
“嗯,怎么了。”
“他在那里呆了多久了?”
“十五年。”陆衡说,“也许更久,我不知道。”
“一个人吗?”江浔有些震惊。
“一开始不是的。”
江浔等他说下去,但陆衡已经闭上了嘴,收音机刺耳的电流声过后,断断续续的传出一首音质不怎么样的西北民歌。
“关掉吧,音质好差。”江浔说道。
陆衡却反其道而行之,把音量调大了一些:“听听看。”
歌手用嘶哑的嗓音吟唱着江浔听不懂的方言歌词。
“他在唱什么?”江浔问道。
“他的家乡。”陆衡说道,“还有一个他再也回不去的地方。”
江浔静静的听着那陌生的调子,突然觉得音质差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了。
“这个方向通往哪里?”过了一会儿,江浔问道。
“一个镇子。”
“镇子是什么样的?”
“那是一个快要消失的镇子。”
江浔看着窗外:“为什么带我去这些地方呢?”
“因为你需要看。”
“看什么呢?”
“看看那些被时间遗忘的东西。”
吉普车驶过一个坑洼,车身剧烈的摇晃了一下。
“嘶……”江浔被颠得有些难受。
“你经常走这条路么?”他问道。
“每年都会走一次。”
“为什么?”
陆衡沉默了一会:“因为我要还债。”
“你还会欠债?谁的债?”
“一个老朋友的。”
陆衡正了正身子。
江浔看着他的脸,想继续听下去,但陆衡又闭上了嘴。
收音机里的民歌又换了一首,但依旧是嘶哑的吟唱。
“你哼的是什么歌啊?”
“老歌。”陆衡说,“小时候我父亲教的。”
"他的职业跟你一样吗?"
“不是,他是个修路的。”
江浔注意到他用了是,而不是曾是。
“他现在还在修路?”
“去另一个世界修了。”陆衡说。
江浔沉默了,他不自在的看向窗外。
“抱歉。”
陆衡没有回答。
“齐大爷的儿子,是我的朋友。”陆衡突然开口。
江浔转过头看他。
“他是个军人。”陆衡顿了顿。“一次任务,他再也没回来过。”
“所以你才去那里……”
“去看看他的父亲。”
江浔想起齐大爷那布满老茧的手。
"多少年了?"
“满打满算,八年了吧。”陆衡说,“我基本上每年都去个一两回。”
“就为了看看他吗?”
“也为了他在世界上还有个能说说话的人,哪怕他不愿意说。”
江浔不再说话,他看着陆衡的脸。
“下一个镇子。”过了一会儿,江浔问道,“也有这样的故事吗?”
“每个地方都是有故事的。”陆衡说,“只不过有人选择忘记,有人选择记住罢了。”
“那你呢?”
“我负责带着人去看。”陆衡说,“至于他们选择记住还是忘记,我也不知道。”
吉普车转过一个弯。
“快到了。陆衡说。
江浔看向前方,除了戈壁滩,什么也没有。
“在哪里?”
“再开20分钟。”
江浔靠回椅背,闭上了眼睛。收音机里的民歌还在继续。
“如果累了就睡一会。”
江浔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的听着收音机里的歌。
“你说,齐大爷为什么不离开那里呢?”
“离开哪里呢?”
“那个墓园,他可以去城里生活。”
“大概是那里有他活下去的理由吧。”
“是扫墓吗?”江浔问道。
“是等待。”
“他在等什么?”
“等一个永远不会回来的人。”
陆衡的声音很轻:“但等待的本身,已经成为了他活下去的意义。”
“你相信人死后还有灵魂吗?”他问。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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