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实验桌对面是一台qPCR仪。当我正在配制qPCR反应体系时,注意到仪器旁边来了个人。是青子。我连忙过去,严正道:“不好意思,我们自己可能要用。”
青子有点失望,仍然眼睛明亮:“我就37度1个小时就好了。”她的语气带着恳求。
“我们待会儿qPCR,可能二三十分钟就好了。”
“那你知道哪里还有qPCR仪吗?”青子期待地问。
“可能二楼张圆老师组有,你可以去问问。”
青子应了声“好”便走了。这时云姐凑了过来:“你凭什么不让人家跑?这仪器是所里公共的。”她试图找牌上的标识来说服我。我指了指标识,上面清楚地写着“卜榕课题组”——卜榕是我们组的学科带头人,换句话说,就是我们的大老板。
她又换点打靶:“就算是我们组买的,那也是所里的啊。”
“这是我们组的仪器,难道不是我们组优先使用吗?她不应该先问一下我们吗,如果我们没人使用那她就可以使用。”我情绪有些激动。
“人家跟我说了,我说没有,人之前都提前过来开机了,只是没跟你说,当时你不在,我也不知道你要用。而且,人家都把样品放上去了,你又叫人家拿下来,你觉得这样合适吗?”
我记起上次借隔壁组仪器时,为兄是这样说的:“我先在群里问问看我们组有没有人要用,没有的你就可以用。”于是对云姐道:“对啊,那你应该在群里问一声啊。”
她又重复了上面的话,“人家都把样品放上去了,你觉得合适吗”
我没再跟她争论,只是边往她们组实验室走,边拨通了青子的号码。“对方已拒绝”。难道生气了?等我走到她们实验室门口,不远处正站着青子,眼睛明亮。我激动地向她一通解释,眼里噙着委屈的泪水:“青子,是这样的情况,我不知道你跟我师姐说过你要用。我以为你没问。所以我觉得应该我们自己组的优先。”
“我之前问了师姐,她说没人用。”她仍旧清澈地回。
“是的,她刚跟我说,我才知道。你找到仪器了吗?”
“没有。”
“那你先上机吧。”
青子笑了笑,道“好”便去了。
我意识到为何云姐如此坚持地跟我辩驳了。
青子上机时,我在配体系,鹃姐见金属块摆在台面上,提了一嘴:“你知道配体系要在冰上进行吗?”
“我知道。”——就在一个钟头前,她见样品放在台面上时,说了同样的话。而我稍解释了句便把金属块放回冰上。放冰上配制,一来操作起来有些不方便,二来我过去试过不在冰上进行、也没啥影响,索性便放台面上了。听师姐又来念叨,我半自言自语、半说给她听:“其实我之前试了,不放在冰上也没事——”
没容我进一步解释,她便打断:“说明书上都写了,在冰上操作,你还要和我争。”
我十分气恼,今天都要来找茬是吧?怎么你们改说明书的操作就是“简便办法”,我改就是“说明书上都写了”?急恼之中,突然爆出积压已久的话:“那说明书上还写着要避光呢?怎么不避光?”
“是要避光啊。”她慢慢走远。
无奈之下,我竟搬出了周老师作论据:“我之前避光的时候,周老师也是说不用呢。”
“本来就要避光啊。”她轻描淡写地走远了。我仿佛怀了十个月的委屈在身上。
经常可以看到这样的场景:能力不行的人偏偏掌握领导权。这或许是许多人跳槽的一部分原因。我念本科时的硕士师姐跳槽便因为此。
鹃姐一直勇于直面难题,积极解决问题,我佩服她也在于此。同时,她也有她无法克服的局限性:她有些要强。这一年多,她勤奋做实验,但结果寥寥无几,根本原因是她的课题太难了,但重要原因是她只顾着学“怎么样”,而不知道“为什么”。她知道步骤,不知原理。我原来好奇,于力也是懂原理的,带师姐这么久,怎么不跟她说说、提醒提醒她,便问他。得到的回答是:“我跟她说过,发现没用。有些东西要慢慢做才理解,还有些东西——”他笑了笑,话头一转:“你看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也会了很多实验吗?”
我内心有些黯淡。鹃姐对于力,常常赞不绝口,夸他什么都会,跟他在一起也很开心,两人整天乐呵呵的。她可能永远听不到于力对她的真实评价,永远的“傻乐”吧。
而我呢,是“傻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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