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颜是卫德研究生期间的同学,面容温婉,笑起来像《傲慢与偏见》里的伊丽莎白,但不如伊丽莎白那么俏皮,而多了几分文静。
海边的沙滩上,堆了许多乱石,乱石的一侧有一座高桥,两人站在高桥下乱石中。笑颜往台阶望了眼,赶紧侧过身,拉了拉卫德的衣襟:“假装跟我不认识,假装看不到我。”
卫德“啊”了一声,朝台阶处望去。是笑颜的前男友。
之后,两人回到卫德的房子,笑颜提了半桶水出来,指道:“都这么脏了。”卫德一瞧,桶内污渍杂乱,西一块,东一块,脏兮兮的。
……
**跟素芩到卫德外婆家来,问:“给你发了消息,你咋没看到?”
“哪里?”卫德回。
**掏出手机,翻出一个视频号,画面里,他俩坐在一起,开心笑着。卫德注意到视频号的头像,点开一看:在卫德家店铺的木沙发前,素芩追着要打卫德,卫德像似玩笑得逞似的坏笑着。
……
在一片废墟之地,女人静静地躺在大理石堆成的石棺内,一人将棺盖一倒,女人的身影便被隔绝。一旁有人将碑立正。
外婆持着呼吸器过来。呼吸器的一头是透明面罩,罩在外婆的脸庞上,一头是类似于肺的自主呼吸装置,中间一根橡胶管连着。两人没聊几句,卫德注意到呼吸装置渐渐耗竭,外婆话音未落,便倒了下去,卫德疯狂大喊:“爸唄!爸唄!快来!外婆好像走了!”
顿时,一股悲痛冲入心头,卫德醒了。
……
原来是三个梦。卫德看了看手机,才7点。又睡了会儿,等到8点多才起来洗漱。他犹豫着要不要给外婆打个电话。打吧,肯定又要说工作、对象的事;不打吧,又怕后悔。他先去买了个茶叶蛋回来,坐着一边剥蛋,一边刷了会儿手机,看有没有信息。吃完早餐,手机只剩20%的电了,昨晚没充电,他走到床头给充上,准备到阳台给花浇水。
刚走到玻璃门处,一个念头吓住了他:停止呼吸后,就什么也没有了。你再怎么喊、再怎么后悔也没用了。
他立即走到床边,拨了电话。
“喂,外婆,我是卫德。”
“喔,卫德咯!我满崽,嘛特地打电话给外婆了?——”外婆言辞喜悦。
“就突然想打个电话给你。外婆,你身体还好吧?胃口还好吧?”
“我身体啊?我跟你讲唠,重活还是干不得,轻活没问题,走路走不太久,走久了这胸口闷啊,就受不得。这比原来好多了,吃了药。胃口啊?胃口好的时候,可以吃一碗饭;不好的时候,吃什么东西都没味。”
“胸口呼吸不过来是吧?”
“是咳嗽,一直还有点咳,病可能好不了,不过比以前好多了。你工作怎么样了?”
卫德顿了下,语调上扬:“找到了。外婆。”
“欸呀!找到了就好咯,找到了外婆就不担心了。工作在哪里啊?”
“还在长沙。——外婆,屋里落雨吧?”
“还在长沙是吧?要得。现在是做什么?”
“还是干电气工程。——外婆,屋里雨大吧?”
“还是电气工程咯,要得。工作跟原来比,有原来辛苦冇请,比原来松快些吧?”
“轻松些叻。没那么辛苦了。”
“工资怎么样叻?比原来要高一点吧?”
“是要高一点叻。”
“欸呀!那要得。公司距离你房子呢?”
“三十分钟远吧。还好,不算远叻。”
“咦,你妈妈昨日到我这里一趟,都没跟我说你找到工作了。”外婆疑惑道。
“我还没跟她说呢。”
“哎呀,这崽,还没跟妈妈讲,先跟外婆讲,看得起外婆,好崽。”外婆满是喜悦,“昨日你姆妈来,我摘了些糯玉米。她买了东西来看我,我讲你,你莫花这些钱,两个崽大了,还没成家,你还得给他们买房。”
卫德不响。
“现在有了工作,好好干,一年比一年工资高。可以找找朋友了,哈?找个好老婆,带回来。”外婆试探说。
卫德应了声。没过多久,挂了电话。转头拨给他姆妈。
视频是卫父方正的脸,眼里闪光,笑着开玩笑:“你打电话给哪个?”
“打给你和妈妈咯。”卫德回。
视频画面晃动,随之一切,卫母蹲着在店门口杀鱼,接着出现她的声音:“是卫德好吧?”
“你在杀鱼好吧?”
“欸,你屋亞没事做,又钓了好多鱼来。你看唠。”
画面里是一盆小鲫鱼,十几二十来条。
“跟哪个钓啊?”
“前几天屋里雨好大,再不停店子都要淹了,不晓得嘛办。幸亏这几天出了太阳,又冇事了。——跟隔壁的咯,走这么远的地方钓。”
“在哪里钓叻?好远?”
“你不晓得,在一个塘里,离这里起码有二十多里路。”
“十公里,还好咯,我平时出去一趟也要这么远。”
又聊了会儿,卫母把话题转到工作上来:“你——工作——”
“我刚打电话给外婆,我哄她讲找到了,我就不哄你嗒。还在找,不要担心,好?”
“我不担心叻。”
“外婆讲你们昨日去她那了,给她买了点东西,她让你省着,以后还要给我们买房。我跟你讲,我和卫纨可能买房子,也可能不买。买的话,也是自己房,不要你们操心。你们买房的时候,没要外公外婆奶奶爷爷出力,我和卫纨也不要你费心,好?最重要的是,你们自己吃好穿好生活好。”
“好咯。”卫母笑了笑,道:“对啦,老弟平时又不懂的,问你,你帮帮他?”
卫德一猜便知是毕业设计论文的事:“怎么,他打电话给你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他就讲有时候不晓得,去问你咯,你冇理他咯。”
“我——一般我都帮他解答了,但有些时候,他问的问题实在是——如果是你和爸爸问,我觉得不晓得冇问题,他都二十来岁了,他肯定晓得,只是不肯花时间。我当时是吼了他几句咯,天天不困觉,跟他讲了又不记得,十个电话百个电话打,他问我我还会帮他解答,这要是在公司,他这样问老板、问同事,要么理都不理,要么直接破口大骂啊。”
“你好点跟他讲噻。老弟学问是不如你有学问,但脑袋还是不蠢,你心平气和跟他讲,他能接受咯。”
“我知道他不蠢,他就是不肯花时间。一些简单的、自己可以解决的问题也来问我,打电话一问,我反问他,过一会儿他就解决了。他不是不会,他就是遇到问题就来找你,想到问题就打电话来,我就不想理他。”
“不困觉也要不得,赚钱还是要注意身体。”
“讲是不想理,他有问题我还是教他了,你莫担心。他最近回来没?——我等会儿打个电话问问他看。”
“好久没回来了。他说他过几天就回来。端午节也没回来。你这个时候打电话给他,”卫母看了看时间,不到11点,“不晓得他起床冇。我一般12点钟打给他,他好像刚从床来爬起来,眼睛还没怎么睁开。”
“好咯。”说完没多久,两人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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