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回神。”
一只手搁在宋秦生眼前上下晃悠,他定睛一看,自家师姐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自个儿跟前,歪着头上下打量一圈。
“师姐,你就回来了?”宋秦生将脑子里繁杂思绪摞在一边,神色如常地同她打起招呼。
杨程一袭红衣长裙,及腰的长发用一根红绳简单的扎成马尾,容颜昳丽,但比她的容貌更出名的,还数她的剑法——天衍宗安清道君座下首徒杨程已得其七分风采。
“嗯,师尊传信,便决定提前动身。阿生,你又是何时回的宗门?”杨程绕着宋秦生走了一圈,虽说灵气探查这家伙没有外伤,但终归还是要眼睛四处看看才能把心落到实处,“出门一月余,都见了什么?”
细碎的笑意自宋秦生眼角弥漫开来,但不等他开口,另一边的晏澈却慎重的将颜译往宋秦生怀里一塞,快步走到前方,一边头也不回的落下一句:“阿渚,你同我来。”
“嗯?”还没来得及同宋秦生说上两句的孟渚有些茫然地看着自家师尊走远的身影,在快步跟上晏澈的脚步之前犹豫两三秒,无措地看向宋秦生。
宋秦生也很懵,结果先有所动作的还是之前撞上自家二师兄的赵娉虹。她拉了拉自家大师姐的袖子,示意她低下头听自己说:“师尊觉得,四师兄把二师兄带坏了。”
蓦然被扣上一顶大黑锅的孟渚已经跟不上赵娉虹的思维,然而不等他仔细追问一二,前面的晏澈就已经回头又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只能无奈提步。
被“带坏”的宋秦生扭头看向五师妹,期待她能蹦出什么高见,比如什么叫做他跟着孟渚学了一些不该学的。但是杨程早就眼前一亮抱起赵娉虹就是一个百米冲刺,瞬间溜远,最后只剩下宋秦生和自己怀里的颜译大眼瞪小眼。
颜译倒是无所谓的耸耸肩,最后摆出关爱师兄的模样,安慰似的拍拍他的手。
脑中思绪百转千回的孟渚沉默地跟在自家师尊身后,死活想不明白赵娉虹所言何意。直到两人来到晏澈的居所,想不明白那就不想了,孟渚挺起胸膛跨过门槛,准备迎接审判——他近来在外一没为非作歹,二没有辱门楣,完全不带怕的!
“坐。”晏澈随口招呼一句,自己率先在木凳上坐了下来。数天无人使用的家具已经落了一层薄薄的灰,但此刻晏澈和孟渚都不在意这个。
“师尊,您找我来,是因为二师兄吗?”
孟渚话一说完,晏澈身子一僵,见他这个反应,孟渚的第一想法是赵娉虹之前的话大概也许可能有那么一点道理。不对,完全没有道理,二师兄自己出门历练,他又没有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什么叫做他把二师兄带坏了!
“咳,阿渚,我如今六个徒弟,撇去小六新入门,你们五人之中,你最像我。”晏澈纠结来纠结去,决定暂缓目的先从另一个话题入手。
最像这个评价听的孟渚心头一喜,本以为的问话结果是夸奖,孟渚在心里不好意思的朝大师姐道个歉——可惜师姐没听到,师尊说我最像他诶:“嘿嘿嘿,惭愧惭愧,弟子还有的学呢。”
“你如今,也正是这个年纪,但年轻也意味着我们总是会将一些感情混淆。呃,为师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有些事情,可能会出现一些错觉,嗯,就是,你应该,额,更慎重一点。”从没和徒弟一本正经的聊过感情话题,更别提还是一个疑似多次练习对自己告白的弟子,晏澈草稿打得不错,但话一说出口仍是语无伦次。
“……”听懵的孟渚脑子都要烧起来了,但还是从晏澈断断续续的语句中捕获一个可怕的猜想,他的脸色顿时无比难看,“师尊,那个留音石,您听过?”
“……”晏澈有一些心虚,“我带着娉虹去探望振意的时候,那个,呃,似乎是被振意当做礼物送给娉虹。”
孟渚:“……”天杀的,他要杀了宫振意这个狗东西!他就知道,三师兄这种东西,没有一个靠谱的!
“呃,倒也不是其他意思,只不过……”
“你为什么会喜欢上师尊啊!”宋秦生的小木屋,杨程一掌拍在可怜的小木桌上,瞬间令其散架,但这不重要,比四分五裂的木头更炸裂的是自家大师姐不知道在口吐什么狂言。
“啊?”
“别和我装傻,娉虹都和我交代得明明白白。又是故作扭捏地拉拉扯扯,又是吐露心声不想让师尊闭关,还,我都不想说,师弟你糊涂啊!”
“啊?”仍旧没听懂的宋秦生一片茫然。明明每一个字他都认识,怎么连起来的每一句话都让人听不懂,师姐又学了什么莫名其妙的术法吗?
“还啊?”看宋秦生仍旧懵懂的模样,杨程气不过地一跺脚,木屋的地板瞬间碎成渣渣,把宋秦生惊得一哆嗦,想着自己的小木屋却又不敢说出声,生怕给自家师姐激昂的情绪来一个火上浇油。
“说话!”
“不,只是,师姐,劳烦您把娉虹那丫头的原话再说一遍?”
“你还想回味一下自己的为爱疯狂?!”
“……”宋秦生强颜欢笑,“不,我只是觉得这般举措确实不妥,我一个一个改。”
“哼,算你识相。”见师弟如此识趣,杨程语重心长地拍拍宋秦生的肩膀,“师弟,不要向往爱河,我们还没到为爱痴狂的年纪,喜欢这种东西,现在只会拖累我们出剑的速度。”
宋秦生欲言又止:“受教了。”
杨程洋洋洒洒地复述了一遍宋秦生完全陌生的暗恋故事,终于得以知道赵娉虹胡言乱语了什么。但考虑到赵娉虹仅仅十岁的年纪和她那个知识储备,一时间又有点拿不准自家师姐将这个故事自我臆想了多少细节,并在讲述的时候又因言辞不当给哪些细枝末节添油加醋。
总之,宋秦生乖巧地给杨程递上一杯水,不欲就这个话题再展开延伸,期望这杯水就此堵上她的嘴。
半山腰和山顶的谈话几乎同时告一段落,两个被谈话人脑袋空空,从谈话伊始饱满水润的豆腐块变成了谈话结束时一戳即碎的豆腐渣。
但是这些成年人的痛苦现实与年幼的颜译无关,他在半山腰就与二师兄告别,然后迅速跑向后山去找朱砂,严格来说,是朱砂帮他照顾的蛋。
结果那里早就有一位客人,一根白绸蒙着双眼在脑后打了一个完美的结,跪坐在应当是他自带的蒲团上,宽大的白袖垂落在地上却毫不在意,只是循着奔跑的声响抬首望向他。
“你好,小友。”那声音晴朗温润,语速不疾不徐,扣在因奔跑而跳得激烈的心上时,时间都凝住了片刻。
颜译迅速站定,迟疑地试探着回了一句:“前辈您是?”
“我叫楼平,姑且称得上一句安清道君的好友。我看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所以想过来看看。”
“您是,精通卦算的拜天楼掌门楼天衡前辈?”颜译知道这个名字,他在离家拜师之前家中长辈花了一些功夫让他记住了修仙界的一些比较有名的人物,力求他被带出去的时候不至于两眼一抹黑,谁也不认识而丢他们颜家的脸。
楼平勾勾嘴角:“颜家待你如何?”
“就算你是师尊的友人,这个问题和你又有什么关系?”被一个陌生人突然提起自己短时间都不想回忆的人和事,颜译语气不善地反问一句,但又觉得自己有问必回的举措还是太过礼貌。
‘没必要理他,如果他真的是楼天衡,那他与安清道君两百年前的那场决裂修仙界人尽皆知。’
颜译看了一眼窝在巢中睡觉的朱砂和银光,它俩将肚皮底下的两枚蛋捂得严严实实。他又瞟了一眼坐在原地的楼平,舌尖抵住上颚轻啧一声,不理这个奇怪的人,转身又回去了。
楼平没有挽留,只是静静的坐在原地。目送这孩子远去的背影,自言自语:“稚子早熟,行而不易。他是个好孩子,可惜,我和他的师徒缘分,断了。”
“不过……”楼平伸手欲摸摸朱砂的头,银光冲起来挡在一人一鹤的中间,“哈哈,才多久没见,你这小兽就不认识我了?”
银光仰着头打量一圈没吱声,空旷的山林也无比寂静,扬起的清风卷起垂下的青丝,带走楼平释然的最后一句喟叹。
“断了才好啊。”
……
“安清道君近来可好啊,最近应该很忙吧?不然怎么连个回信的功夫的没有,平白让人等几天。”晏澈前脚才把孟渚送出门,转头就迎来一段不够亲切却熟悉无比的话。
鹅黄色的长裙走出凌厉的气势,精致的眉眼带着不快的怒气。
晏澈愣愣地看着迎面撞上走过来的女人,半晌才反应过来:“想容?”
“怎么,你这云安山,我还来不得了?这么惊讶生怕我看见些什么不该看的?”云想容没好气地直接掠过他走进小木屋,左右扫了一眼这寒酸的装扮,还是挑了一个能过眼的凳子径直坐下。
“当然不是,只是你要来,我总得准备一番。”晏澈下意识解释一句,然后跟在云想容身后——往日也没觉得这间小木屋有哪里不好,直到现在才发现确实过于简陋。
“哼,我如何没提前说?可是你人呢?几天都没个回音,那我肯定要来看看大忙人都在忙什么啊。”
“啊?你出了什么事吗?要不要紧?”晏澈一惊,立马上前拉着云想容的手,上下看一遍,左右走一圈,嘴里还捉急忙慌地追问。
“你没收到信?”云想容一愣,紧接着又说,“也是,若非如此你也不会音讯全无,倒还是我错怪你了。安心吧,我好得很。”
“那就好。前几日我去了一趟四象宗,应该是这一来一回和你的消息正好错开,却是巧了。”晏澈余光扫了一眼两人牵着的手,见云想容没什么反应他便也不提,只是解释自己这几日的去向。
云想容垂眸不看他,安静片刻后轻轻一动松开自己被牵着的右手。她不去看晏澈落寞一瞬又重新振作的模样,只站起来从他身旁掠过,推开轻掩的纱窗。
屋外阳光明媚,碧空如洗,万物遵守四季的法则,结果的结果,枯萎的枯萎,凋零的凋零,泛黄的叶子被风轻轻一推便在空中跳了支舞当做自己的谢幕。
云想容神色晦暗不定,自己也想不明白现在是个什么心情,双手搭在窗棱上,头也不回轻声道:“楼平要死了,他想见你最后一面。却又怕你不肯见他,于是写了封信给我。”
不理会神情一滞的晏澈,见他似乎已经宕机转不过来,云想容自顾自的接着说:“我八月十八给你写了信,决定给你七天的时间考虑,但你一直没回我。”
“所以,我直接带楼平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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