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忍冬推门进来的时候,舒青晗正蹲在地上看猫吃饭。听到开门的声音,她回过头,眼睛里还有着明晃晃残存的笑意。
“想好吃什么了吗?”杨忍冬在鞋柜换了鞋,诶呦诶呦着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可累死我了。”
舒青晗说没有,然后又像小孩似的兴致勃勃转过头继续看猫吃饭,仿佛那是一件天大有趣的事情。
杨忍冬哦了一声,开始翘着脚划拉手机挑选餐厅。
两人又在家里坐了一会儿,然后去吃了晚饭。舒青晗太累了,吃到一半就开始犯困。
“这是你打的第六个哈欠了,”杨忍冬叉起一块牛排放进嘴里,满脸狐疑地问,“这么困的吗?”
“昨天晚上睡得不太好。”说完,舒青晗打了第七个哈欠。
杨忍冬匆匆将盘子里的银鳕鱼吃完,又将杯子里的最后一口香槟送进嘴里,中气十足道:“回家!”
舒青晗一上车就开始昏昏欲睡,头在空中一点一点,身子也摇摇晃晃,好几次险些撞到玻璃上。
杨忍冬怕她真磕到哪,所以只能尽可能的开慢。一辆迈巴赫开在路上,时常还会被路边的电动车超过。
“回哪啊?”杨忍冬并不在意车窗外路人投来地疑惑目光,只我行我素的问。
本来不抱希望舒青晗能回答,但她还是醒了。
“回我家吧,”舒青晗声音沙沙的,带着浓浓的倦意,“到了叫我,我再睡一会儿。”
杨忍冬扶着方向盘,嗯了一声。那么大的一山间别墅,里面又只有寥寥几个子女住着,没有其余的旁支。本就显得空落落,又加之没了别人,那里就真真变成了虎狼窝,能睡好才怪。
想到这里,她侧头看向舒青晗,发现她就连睡着了都还紧皱着眉头。一副殚精竭虑的模样。
杨忍冬端详她片刻,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车子开到舒青晗家门口,杨忍冬拍拍她的胳膊,“到家了,下车吧。”
舒青晗一睁眼醒过来,连安全带都忘了解,就晕头转向的要往下走。
杨忍冬“哎”了一声,“安全带。”
舒青晗这才迷迷瞪瞪的发现自己的身体还在被安全带拽着,怪不得刚才像是被束缚住了。她上下眼皮直打架,只眯着眼睛笑了笑,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杨忍冬目送着舒青晗磕磕绊绊的进了家门,客厅亮起灯才离开。
本想着让她到家报个平安,可想起舒青晗那状态,又觉得她肯定一进门就倒头大睡,哪还有力气去摸手机发消息?于是杨忍冬没多说什么,轰隆隆的就离开了。
家里,舒青晗在门口的鞋柜换了鞋,打开灯,踢踢踏踏的走进客厅,刚开口想叫猫,却突然想起它现在不在家。她用遥控器把窗帘拉上,又在沙发上躺了下去,闭着眼睛摸索摸索,找到了它从前喜欢卧着睡觉的那一小块地方,慢慢的将身子挪了过去,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舒青晗醒来,发现窗外已然天光大亮。
她从沙发上坐起来,走到厨房给自己做了早饭,又下意识的踮起脚,要去柜子里拿猫粮猫条拌猫饭。哗啦啦作响的塑料袋子都已经拿到了手里,舒青晗才发现这一袋是没有开封过的,猫经常吃的那一袋现在不在家里。
舒青晗这么想着,心里突然有一点点难过。她有点想猫了。
又把猫粮猫条放回到柜子里,舒青晗靠在橱柜旁,低头看着锅里嗞啦啦作响的煎蛋,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做完了饭,她又坐到凳子上慢慢的吃,一边吃,一边看着手里的IPAD。
其实昨天晚上舒青晗醒了一次,虽然眼前很迷蒙,但心里还是记着事。她爬起来处理了四分之一,就又睡了。剩下的一些,还有五六天的时间可以解决。每天弄一些,到该启程回去的时候,正好完成。
舒青晗这么盘算着,手指在屏幕上戳来戳去,时不时往嘴里送一口蔬菜沙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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赴杨茺蔚约的那日,是个大晴天。
烈日高悬,舒青晗用手作扇挡在额前,一矮身坐进了车里。等在一旁的丁胜刚想伸手帮她关上车门,车里的人却先他一步,“砰”的把门撞上了。
丁胜眨了一下眼,绕过大半个车坐进驾驶座,仿佛不经意般从后视镜看了坐在后座的舒青晗一眼。
在没被分配给舒青晗当司机之前,丁胜也在舒家的几个人身边待过,也陪着参加过很多名流聚会,应该勉强算得上见过一些大世面吧。但那些男男女女,不论谁,是脸上端着的有多么彬彬有礼,身上竟然都带着一种相似的倨傲神情,仿佛他们从娘胎里就比别人要高贵一些似的。拉车门、关车门、跑腿办事,是丁胜在他们身边做惯了的事情。他们非常自然地把自己放到了“主人”的位置,而丁胜,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佣人”而已。
而人人称赞温文尔雅彬彬有礼的舒尔舒少爷,尽管面上不显,但丁胜能看得出来,他也看不起他。但其实说看不起都是多了的,他眼里根本就没有他这个人。看都看不见,又怎么论得上看不起呢。
但自打丁胜到了舒青晗身边后,他才发现她好像与其他人有点不太一样。
舒青晗高三时,丁胜像被踢皮球似的踢回到老宅佣人的队伍里,等待被重新选择分配。
分配的那天,舒家的所有人都来了,舒家的大小姐也不例外。舒青晗比现在瘦很多,穿着连衣裙,很纤细的一个人,似乎一阵风来就要将她吹倒了似的。
舒青晗站在人群中央,神情寡淡的在众人身上扫来扫去——丁胜很熟悉那样的目光,淡淡的,仿佛对什么都不在意不感兴趣,游离在外的目空一切。
舒尔站在她身边,时不时往他们这边看一眼,像是在说悄悄话。
丁胜低下头,望着脚下的草地,分心想着家里的女儿在干嘛。
“我要他。”忽然,一道轻飘飘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丁胜抬起眼,看到了舒青晗伸出的手。
在舒青晗身边的日子很清闲,至少比起其他人要清闲很多。
小小的女儿容易生病,时不时的就头疼脑热,丁胜总是要请几天假陪她。若是放在往日,那些人肯定要蠕动着嘴,眼珠往上一翻,像施舍似的摆摆手,转头就扣双倍日子的工资。
但舒青晗不是。每每听到他要请假去陪女儿,她的眼里总是划过一丝怜惜,很仔细的交代他去吧,等孩子好了再来,反正她也不怎么出门,没关系的。
次数多了,丁胜也有点羞愧——他明明是一个司机,却总是请假,有时还得让舒青晗自己开车出门,未免也有些太不专业了点。她却不以为然的笑笑,和他说谁开不是开,不要把这事放在心上。
这么多年,似乎只有舒青晗把他当成一个平等的“人”看,平时也是很客气的叫一声“丁叔”,而不是趾高气昂的“司机!”。
想到这里,丁胜没忍住又看了她一眼。舒青晗靠在椅背上,神情倦怠的望着窗外出神。
他从农村来,从小父母就教导自己,要对人常怀感恩之心。所以舒青晗对他好,他也会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加倍对她好。平时舒家夫妇的名为接送实为监视的一些命令,去回复时丁胜也是能瞒就瞒。
到了杨茺蔚定好的地址,舒青晗开门下车,伸手冲丁胜挥了挥,“这两天放假。”
丁胜不解的从副驾驶车窗探出脸,“啊?”
舒青晗站住脚步回身看他,一头及腰长发在风中乱舞,“我这两天去杨忍冬家住,到时候我俩就一起回了,不麻烦你再跑一趟。等要回山上的时候再联系吧。”
走近餐厅,等在门口的服务生体贴的替舒青晗拉开玻璃门,“舒小姐来了。”
舒青晗微笑着冲他略一颔首,抬脚走了进去。
刚一进门,杨忍冬就端着纸杯蛋糕跳了过来,“般般!你来了!”
舒青晗有些不好意思的“嗯”了一声,“我来晚了吗?”
杨忍冬摇头,“没呢,刚刚好。”
她啃了一口手里的蛋糕,神神秘秘的往舒青晗手里塞了个纸片。她低头一看,是一张淡粉色便签纸。
舒青晗笑起来,“这要干嘛?传递什么密码。”
杨忍冬侧过身,冲着大厅一侧摆着的巨大留言板比比划划,“今天的特殊活动,写下你在想起杨茺蔚时脑海里蹦出的第一个字或者词!”她肉麻兮兮的一搓胳膊,“也就杨茺蔚这种人能想到这种活动,也太奇怪了。”
舒青晗带着杨忍冬往里走,“也还好啦……茺蔚哥一直都这么有创意。”
杨忍冬撇撇嘴,“你这么夸,他心里肯定要得意死了!”
杨茺蔚不知从哪冒出来,阴森森的站到杨忍冬身后说:“那当然,般般说我有创意我当然高兴。又不是谁都和你一样没品位,看不出好赖。”
杨忍冬险些被他气得一个倒仰,舒青晗在一旁弯着眼笑。
party进行到一半,杨茺蔚的活动正式开始,侍应生走进来,给在场的各位一人发了一根笔,便签纸丢了的再发一张。
舒青晗的纸还没丢,只要了一根笔。
她换了个姿势,懒洋洋倚在圆桌旁,望着正低声和杨忍冬拌嘴的杨茺蔚。杨茺蔚得意洋洋的挑着眉,一看就是吵赢了。
想起“杨茺蔚”时,脑海里面蹦出的第一个字或者词……
舒青晗拔开笔盖,在便签纸上写下一个字。
杨家兄妹俩好像是有什么轻功似的,总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舒青晗身边。
杨忍冬探头往桌上一看,“哇”了声,“般般,你竟然写这个字啊!”
舒青晗笑了笑,轻弹手里的便签纸,上面的“慕”字颤动了一下。
杨茺蔚看着她的侧脸,慢慢的抿了一下嘴。
舒青晗说:“羡慕的慕。”
杨忍冬:“啊?”
舒青晗弯了弯眼睛,望向杨忍冬,又看了一眼杨茺蔚,“我一直很羡慕你俩……忍冬、茺蔚,多好的名字。是最最亲近的人,也有着世界上最牢靠的盾牌。”
曾几何时,她也曾拥有这一切。
听到她怅然的声音,杨忍冬目光一顿,伸出手挽住舒青晗的胳膊蹭了蹭,热热的身体紧贴着她。
杨茺蔚低头整理着领带,听到这话,忽然偏过脸望向舒青晗,叫了一声:“般般。”
她应声,又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冲着他扬起了一个灿烂的笑。
然后杨茺蔚竟也莫名跟着笑了一下,到了嘴边的话也缩了回去。
“怎么了?”舒青晗笑着问。
“没事。”杨茺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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