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孟屿故意走得很快,与林景保持着半米远的距离,用沉默表达着抗议。秋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大自然在窃窃私语。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在铺满落叶的人行道上交织在一起。
但在一个十字路口等红灯时,身旁的林景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像是在讨论天气:"为什么要扮成那样?"
孟屿一愣,没反应过来:"什么?"
"七彩假发,夸张的衣服,还有那些…链子。"林景的目光看着前方跳动的红色数字,侧脸在夕阳的余晖中显得格外立体,"在学校和家里,你都是模范生。为什么需要另一个…这样的身份?"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真诚的困惑,而不是指责。
孟屿沉默了一会儿,手指无意识地抠着书包带子,指甲修剪得很整齐。直到绿灯亮起,人行道提示音滴滴作响。他们并肩走过宽阔的马路,车轮碾过路面的声音不绝于耳。直到踏上另一侧的人行道,他才低声开口,像是不情愿地坦白:"就像…玩一个角色扮演游戏吧。在学校,我是'班长孟屿',要成绩优异,要举止得体;在家里,我是'儿子孟屿',要听话懂事,要让父母放心;只有在外面,戴着这顶假发的时候,我才能是…只是我自己。那个不用考虑成绩、不用时刻注意言行、可以自由呼吸的'屿哥'。"
他说这话时没有看林景,而是盯着自己的鞋尖,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难得的认真和脆弱。这是他第一次向别人袒露这个秘密,连他自己都感到惊讶。
林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有再追问,只是默默地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了些。近到孟屿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香味,是清爽的薄荷气息,混合着秋日特有的干燥草木香。
到了孟屿家楼下,这是一个安静的老小区,楼房都不高,墙面上爬满了常春藤。孟屿的妈妈正好在院子里给那几盆开得正盛的秋菊浇水,看到两人一起回来,脸上立刻露出惊喜的笑容:"小景又来接屿屿放学啊?真是太麻烦你了!"孟妈妈是个温柔的中年妇女,围着碎花围裙,手上还沾着泥土。
"阿姨好,不麻烦的,顺路。"林景礼貌地微微躬身回答,态度无可挑剔。夕阳照在他身上,将他整个人笼罩在一层柔和的光晕里,让他看起来更加挺拔可靠。
"进来坐会儿,喝口水吧!我今天正好包了饺子,三鲜馅的,你们俩都留下来吃饭!"孟妈妈热情地发出邀请,不容拒绝地打开院门。院子里种满了各种花草,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不用了阿姨,我…"林景下意识想推辞。
"林景哥进来嘛!"孟屿突然转变态度,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一把拽住林景的手臂,力道不小,"我妈包的饺子可好吃了,对吧妈?林景哥刚才还说饿了呢!"他故意扭曲事实,朝母亲眨眨眼,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
孟妈妈连连点头,眼含期待:"是啊是啊,小景千万别客气,就当自己家一样。你孟叔叔也快回来了,他前几天还念叨你呢。"
林景无奈地看了孟屿一眼,在那双闪烁着恶作剧光芒的眼睛注视下,只好跟着进了门。在玄关处,他熟练地换上拖鞋,显然不是第一次来了。
在玄关换鞋时,孟屿凑到林景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不是喜欢管我吗?那就好好享受一下我们家的'家庭时光'吧,林、景、哥。"他故意把最后三个字咬得很重,温热的气息拂过林景的耳畔,带着明显的挑衅。
林景的耳尖微微泛红,但很快恢复了正常。他淡淡地看了孟屿一眼,眼神里带着几分警告,却又掺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纵容。
晚餐比林景预想的要愉快。孟爸爸回来后,看到林景也在,立刻眉开眼笑。孟爸爸是个温和的中年男人,戴着眼镜,有点发福,但看起来很和善。"听屿屿妈妈说你这几天都接送他,真是个好孩子。"孟爸爸拍拍林景的肩膀,"屿屿从小太乖了,太让人省心,我们反而担心他没什么朋友,性格太闷。"
孟屿在桌下不轻不重地踢了林景一脚,眼神里满是警告,让他别乱说话。桌布掩盖下的小动作,却莫名带着几分亲昵。
"孟屿在学校很受欢迎。"林景面不改色,语气自然,夹起一个饺子蘸了蘸醋,"成绩好,乐于助人,同学关系处理得也很好。我接送他只是因为最近学校后面那条路在施工,路灯也不太亮,感觉不太安全,顺路就一起走了。"他说得滴水不漏,俨然一个负责任的好哥哥形象。
孟屿惊讶地看了林景一眼,没想到他会主动帮自己打掩护,心里泛起一丝微妙的感激。这种被理解、被保护的感觉,让他心头涌起一阵暖流。他低头默默吃着饺子,热腾腾的食物温暖了他的胃,也温暖了他的心。
饭后,孟妈妈坚持让林景带些刚买的水果回去。"这是今天刚买的苹果,可甜了,你带回去吃。"孟妈妈一边说一边往袋子里装水果,"还有这些橘子,你妈妈也爱吃。"
林景道谢告辞,孟屿被指派送他到小区门口。
夜色已深,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模糊地投在水泥路面上。秋夜的风带着凉意,吹动了他们的衣角,也带来了远处烤红薯的香甜气息。孟屿看着地上两人时而交叠的影子,突然低声说:"谢谢。"
"谢什么?"林景侧头看他,路灯在他深邃的眼中投下细碎的光点,让他的眼神看起来格外温柔。
"没在我爸妈面前揭穿我。"孟屿踢开脚边的一颗小石子,石子滚落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林景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孟屿,神情在夜色中显得有些模糊:"我不是为了揭穿你才这么做的。"
"那你是为了什么?"孟屿抬头,直视着他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到答案。夜色中,林景的眼睛格外明亮,像藏着星辰,又像是深不见底的海洋。
林景似乎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喉结轻轻滚动,却又把话咽了回去。最后,他只是伸出手,像小时候那样,揉了揉孟屿柔软的头发,动作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明天放学,老地方等我。敢再跑的话,"他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威胁,但眼神却是温和的,"我就告诉你爸妈,你书包里藏着顶多么…炫酷的假发。"
"你——"孟屿气结,刚升起的那点感激瞬间烟消云散。他瞪着林景,却在对方含笑的眼眸中败下阵来。林景的眼睛在路灯下闪着细碎的光,像是落入了星星。
林景已经转身走了,背对着他随意地挥了挥手,动作潇洒利落:"晚安,屿屿。"
"别那么叫我!"孟屿冲着他的背影喊道,声音在安静的夜晚格外清晰,但看着那人消失在转角,他的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流悄然划过心间。
回到房间,孟屿将自己摔进柔软的床铺里,盯着天花板上熟悉的纹路发呆。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手机在枕头下震动了一下,他摸出来看,是林小虎的消息:【怎么样?你的"监护人"又成功捕获你了?后面跟了个狗头表情】
孟屿手指飞快地打字回复:【别提了,阴魂不散。他还被我拉来家里吃了晚饭,我妈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恨不得他是亲生的。】后面跟了个翻白眼的表情。
林小虎秒回,附带一个坏笑表情包:【我就说吧,他绝对对你有意思!这都快登堂入室了!什么时候喝喜酒啊?】后面跟了一串喜庆的表情。
孟屿翻了个白眼,即使对方看不见。他打字道:【胡说什么八道,林景哥就是责任心过剩,以前是社区志愿者队长,习惯性照顾别人而已,你别瞎猜。】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他就是太闲了!】
【哦~那他怎么不照顾别人家的孩子,就盯着你照顾?】林小虎又发来一个"我早已看透一切"的表情,【我跟你说,这就是爱情的征兆!】孟屿看着这句话,手指悬在屏幕上方,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复。
记忆如同被撬开的陈年木箱,尘封的往事扑面而来。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炎热的夏天,大概**岁的光景,光着脚丫在院子里追着林景跑。那时的林景还是个清瘦的少年,白衬衫总是洗得发白,却会毫不犹豫地把他扛在肩头,就为了让他能看到庙会最精彩的舞龙表演。他记得自己紧紧抓着林景的头发,林景一边喊疼一边却把他托得更高。
那些年的夏天似乎格外漫长。他总爱黏着林景,像个甩不掉的小尾巴。林景去打篮球,他就抱着水壶坐在场边;林景写作业,他就趴在桌边画画。有一次他爬树摘果子摔下来,膝盖磕破了皮,是林景第一个冲过来,用那双温暖却略显笨拙的手,小心翼翼地为他清洗伤口,贴上创可贴。他记得那时林景的眉头皱得紧紧的,比他自己还要紧张。
最难忘的是他十岁那年发高烧。父母正好出差,是林景逃了下午的篮球训练,在他床边守了整整四个小时。他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有人一遍遍替他换额上的湿毛巾,用温热的毛巾擦拭他的手心。等他醒来时,看见林景趴在床边睡着了,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手里还攥着已经温热的毛巾。
那些毫无距离的亲密,那些理所当然的依赖,不知从何时起,在林景去外地上大学后,就慢慢变了味道。从每周的电话,到每月的问候,最后只剩下节假日偶尔的见面。再见时,林景已经是个挺拔的青年,而他也不再是那个可以随意扑进对方怀里的小孩。
他烦躁地把手机扔到一边,翻身打开电脑准备写作业,却发现自己的思绪总是不受控制地飘向林景。那个总是一本正经、皱着眉头的家伙,为什么偏偏对他这么"上心"?
他想起林景在巷子里找到他时的眼神,想起他为自己挡开危险时的身影,想起他在父母面前为自己打掩护时的从容,还有刚才在路灯下那个温柔的动作...这些画面在他脑海里反复播放,让他的心跳再次失控。
窗外,月色清冷,静静地洒在安静的院子里。银杏树的影子在月光下摇曳,像是一幅水墨画。远处传来几声狗吠,更添夜的静谧。
孟屿不知道的是,就在不远处的另一扇窗户后,林景也正倚在窗边,望着同一轮皎洁的月亮,手中无意识地转动着那顶七彩假发,思考着同一个无解的问题。假发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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