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天梁成了姚复名义上新招的贴身侍卫,这小子是真的越来越像狗皮膏药了。从前还是躲在暗处偷偷尾随,现在姚复感觉哪哪都天梁,白天研磨的,膳房熬汤的,半夜梁上蹲着的,每一个都好像是天梁。
应瑕也有同样的困扰——姚复每每精神不济,就总是和她猫在一起,将自己如何如何焦虑和盘托出,然后弄的应瑕也极为焦虑。最终总是以两人躺在一张床上,天梁蹲在房梁上结束每一个黑漆漆的夜晚。
跟他直说也不管用,李小姐不在,人家只听太阴的话。
齐国关于姚复的私生活的谣言本来就是纷杂无比,因为天梁极度越界的行为,谣言更是花团锦簇。
什么新来那个侍卫其实是齐王养在外面的小白脸,是姚老头的私生子就算了,更有甚者说是姚复在外面开了后宫,只是这个侍卫格外合眼缘,才接到身边照应着。听说外面不知是谁开了一家书局,这些日子卖了不少造谣的书籍。
能让姚复稍微宽心的也只有这些谣言没有关于应瑕的——这些花里胡哨的谣言向来针对男子,造黄谣是对女子最严厉最残酷最下流的手段,连屈郢都不会干这种事。
在谣言的攻势之下姚复真的不胜其烦,干脆直接拉了天梁过来,又怕应瑕听见了看轻他,便只好压着声音说:“你能不能别日夜蹲守在我身边五尺之内的地方?你看看外面的谣言都传成什么样了?”
天梁抱着剑倚在门框上:“职责所在,恕难从命。”
“你这样对我名声很不好啊!”姚复生气地抓着他的袖子。
天梁无所谓地耸耸肩:“这不是我该管的。”
“喂!”姚复有些崩溃地摇摇天梁的胳膊,“虽然你这样能除掉不少刺客,但是真的不能再退开三尺吗?!给我们一点**不行吗?!”
天梁抽回胳膊:“你和夫人又不同房。您要是上战场了我也无能为力。”
姚复退开一步,指着天梁,恶狠狠说道:“行,你给我等着!”
随后就闪身进了应瑕房间,天梁跟着他走了两步,忽然感觉不妙,便在门口停住了。
应瑕已经睡下了,姚复伸手把她使劲摇醒,在她开口询问之前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随后手舞足蹈地解释起来。难为应瑕给看懂了,无奈地翻身下了榻,无奈地跟姚复一起使劲推着床榻,使其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天梁把耳朵贴近听了听门里的动静,随后后退几步,翻身上了屋顶,盯着月亮出神。
姚复觉得差不多了,停下了手,走到门口,推开一条小缝,见天梁已经走了,才如释重负地阖上门缝,坐在榻上,长长舒了一口气。
“什么事非得支开他?”应瑕看了看门口,终于没点灯,坐回榻上。
姚复叹了口气:“屈郢递了求和书,请我到汝阴赴宴。我怀疑有诈,想和你商量商量。”
“这摆明了就是鸿门宴,你为什么还要避开天梁。”应瑕更为不解。
姚复沉默不语。应瑕似乎明白了——天梁终归不是自己手下的人,回头告诉韩玉笙此事,再让他带兵过来便不好了。须得赴宴前一日告诉他才好。
“无所谓——你带着陈重熙过去,他要杀你的话,便把陈重熙留下,自己偷偷借道跑到汝南。”应瑕虽然惊了一下这场鸿门宴时间莫名提前,却也没掀起多大波澜,只是淡定的说。
不过这一次,屈郢大约不会轻易放过姚复。
应摇光和应瑜也迟迟没有消息,怕是早被屈郢抓了,就等着要在这场宴会上做筹码。
“有趣,真有趣。”应瑕低低笑了一下,随后正色对姚复说:“先睡吧。”
姚复虽有疑虑,但也没多想,只好和衣睡下了。
应瑕一时睡不着,盯着头顶的房梁,勾唇一笑。
屈郢啊屈郢,自以为是执棋人,到底还是一枚棋子。
赴宴一事姚复谁也没通知,只把解斛珠紧急调回了定州,在义陵留守,应瑕在汝南等着接应,最终去赴宴的只有三个人,还有暗地里埋伏在姚复身边的三十五个死士。
姚复备的礼物并不是很常规的什么玉璧珠宝,陈重熙从武陵的医馆里找来了十几支未经处理的生犀角,看的姚复频频皱眉——犀牛在屈郢势力占据的江南水乡不是什么稀罕物,拿犀角送给屈郢无异于给羊送羊毛。
“他会收的。”陈重熙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姚复最终什么也没说,将犀角装进了匣子里。
他们两个也算是熟人了,姚复也没招呼,恰恰赶在开宴的时候入了席。
“大王见谅,我来晚了。”姚复抄着手,微微笑着,在扫视了一圈,自觉坐到了南向的位置上。
屈郢本来就是刻意羞辱,想让姚复露出一丝恼怒或是羞愧的神情,自己揪着不放,让刀斧手出来直接砍了他。可他失策了,姚复本来就是乡绅子弟,本就不在乎这些礼节,更别说让他找到破绽。
陈重熙捧着盒子,朝西侍坐在姚复身侧,天梁负手站在一侧,冷冰冰地审视着场内的情景。
屈郢有什么计划都是桥虹策划的——漏洞百出的计划。
当然,出了什么变故桥虹也不知道,只能让他们自求多福。
屈郢坐在东向的位置上,这回倒是梳洗干净了,胡子也剃了,衣服也换成了新的,连头发都束起来了,左右没了先前那幅死了老婆的丧气样。
闻言他轻轻把杯子放在了桌上,开口道:“无妨。齐王,孤有意与你求和,不知为何要先一步攻打秦州?”
姚复眼中浮现出一丝疑惑,回首看了陈重熙一眼,后者却无什么表情变化,只微微抬着眼睛,若有所思地看着高位上的楚王。
“大王应当知道,这天下关于孤臣的谣言四起,至于攻打秦州完全是无稽之谈。”姚复站起身子,放低姿态行礼,“我们二国燕好,与天下黎民百姓都有利。大王切不可因小人谗言生了嫌隙。”
屈郢见姚复姿态如此低下,心里已经打消了两分疑虑——虽说这本来就只是个幌子,目的还是除掉姚复。
桥虹见屈郢动摇,连忙站起来搅浑水:“是啊大王,怎么能听信谗言呢!何况齐王方才在赣州吃了败仗,解将军也在大同回不来,哪里还有精力打秦州?”
解臻被堵在大同是屈郢干的,新涂打败仗则是姚复故意放出来的假消息。自从听了桥虹的意见,屈郢终于能等到了故人入梦来,自然对他的话十分信任。但他不是傻子,知道桥虹从哪来。
于是他举起酒杯,说道:“孤敬齐王一杯。孤没有舞剑的项庄,倒是有些好玩的给齐王看看。”
姚复端起酒杯,恍惚间好像看见一名红衣女子在宴上执着一柄短剑翩然起舞,一舞作罢,她为自己斟了一杯酒,递到了自己面前——姚复忽然回过神来,发觉从来没有什么红衣女子,酒也是陈重熙倒的。他自嘲地笑了笑,近来休息的太少,竟出现了幻觉。
又想起离家前那一杯掺了蒙汗药的茶水,姚复干脆学着姚老头,把满满一杯酒水尽数洒在了袖子里侧,随后将杯子放在桌上,笑着回应:“这姑苏酒果真名不虚传。不知楚王安排了什么‘表演’?”
屈郢见他把酒喝了下去,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叫人押来一个用于关押囚犯的大笼子,里面站着两个人,赫然是应摇光和应瑜。
姚复额上沁出一层冷汗,心中暗自庆幸让应瑕待在汝南了——若是瞧见自己的父兄给别人做乐子,指不定怎么伤心难过。当下……他绝不能表现出一丝怯懦,否则就会被屈郢抓住把柄,更不好救他们脱身。
陈重熙拍了拍姚复的手,示意他冷静,又抬眼看向桥虹,无声询问这是什么情况。桥虹幅度极为微小地摇摇头,示意自己不知道。这场宴会虽然是他策划的,但楚王一时兴起加什么内容他实在管不着。
“大王,不知这二人犯了什么罪?”姚复使劲掐着掌心的肉,强装作镇定地问楚王,“竟要被关在这里供人作乐,未免太折辱人。”
屈郢盯着他看了几眼,似乎没有发现什么异样,随后笑了笑,满脸戏谑地回答:“犯了通敌的大罪——齐王可知他们是什么人?”
姚复无意地盯着笑眯眯的应摇光和仿佛下一秒就要吃人的应瑜看了两眼,盯着应瑜要杀人的目光,硬着头皮回答:“孤臣见此二人面生,应当是从未见过。”
楚王微微挑起眉毛,说:“既然与齐王不相识,咱们便开始罢。”
他又拍拍手,叫上来两个兵士,给他们几支箭,让他们做演示。游戏很残酷,像投壶一样往笼子里掷去,见血记分。
两个兵士的准头并不好,手里的箭矢都丢完了,两人也没见负伤。
“拖下去,军法处置。”屈郢微微昂起下巴,对两个兵士的表现明显不满。
听说屈郢练兵依靠的是严酷的兵法,看样子这两人要遭老罪了。
紧接着屈郢就让人另拿了箭矢,亲自下来要做拿见鬼的游戏——他甚至还极为恶劣地先询问了姚复:“齐王要不要试试?”
姚复紧张的藏起浸湿的半边袖子,自作从容地笑着回应:“不了。孤臣乡绅之子,未曾玩过这样的游戏,也不曾学过射箭,只会平白出丑。”
屈郢有些遗憾地笑了笑,凑近说道:“夫人没来可真是可惜。”
“大王在说什么呢。我夫人一介女流,更是不懂射箭。”
屈郢冷了脸,恨恨一拍桌子。他的动作姚复看的清清楚楚,一支暗箭从他袖间顺势滑落,借了很大力道,如果任其自然,不多时就会插到姚复的腰间。他微微抬眼,看见了屈郢眼神中的一抹冷笑。
天梁眼疾手快,那支箭转眼间便被他二指夹住悬在半空中,箭头甚至尚对着姚复的侧腰。天梁挑着箭,站直身子,神色如同平常一样,顺手丢掉了手里的箭,继续像木雕一样负手站立。
屈郢脸上的笑意收敛,愤愤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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