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40分钟后，涂蓓蓓才远远瞅见陈芯的mini在对街掉了个头，向她开过来。
国骂是不能国骂了，冻得没脾气，涂蓓蓓手脚直蹦跶，哈气把嗓子都给哈干了，陈芯开到站台跟前还没停稳，她就急吼吼地拉开车门，嗖一下钻进后座把门带上。
车里暖气很足，正放着周杰伦的夜曲，后座堆的全是衣服玩偶包包，涂蓓蓓把东西往旁边推，两件毛衣中间夹着的抽纸和一盒铅笔滚落到了车垫上。
“这就是你的第二个衣柜。”涂蓓蓓将屁股下面压住的毛怪扯出来扔到一旁，捡起地上的抽纸和铅笔放到椅背收纳袋里，最后放下书包扔到脚边，才靠在座位上舒服地“诶”了一声。
陈芯还在和谢初酒吐槽着刚刚掉头的路况：“一直插一直插贴了5个实习标志在背后都不管用，妈的上辈子是电源插头吧这么喜欢插......”
“没事啊慢慢来，掉头就怕墨迹，下次看准时机，打一盘子拨方向灯走就完事了。”谢初酒笑着宽慰她。
“拿个锤子证，就该把在驾校练车的那台桑塔纳买回来，开那个才踏实。”陈芯不爽。
“大姐去哪吃？”涂蓓蓓打断她，顺便跟坐在副驾驶的谢初酒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啊谢老师。”
“涂老师好久不见。”谢初酒冲她点头。
“去电信楼那边吃生煎，这个点人应该好多，没座位的话就买了窝车里吃。”陈芯点着导航，使唤副驾驶位置上的谢初酒：“你给她拿瓶饮料。”
“OK。”谢初酒虽然玩Rap声音却特别清亮，吐字清晰圆润。他拉开杂物盒，从里边翻了瓶苏打水，转头对涂蓓蓓挑眉示意，递给她。
涂蓓蓓开始听陈芯说她谈了个搞嘻哈说唱的，脑子里直接联想到渣男大金链调酒烟嗓鸭嗓和气泡音，苦口婆心劝了半个月，在微信和□□上发了无数小作文，生怕陈芯跟着搞嘻哈的搞着搞着就一起进去踩缝纫机了，结果见了谢初酒本人才知道是自己格局没打开，人毕业于211，玩Rap之前还是本地电视台记者一枚，陈芯说他从小学播音主持，大学还经常跟着婚庆公司赚外快，做主持人，是小课老师的得意门生，至于踩缝纫机更不可能了，父母都是公职单位员工，Rap这件事已经是父母给予他最大的包容了，其他的譬如门禁、消费记录、交友往来通通卡关，当然，陈芯和他的恋爱关系目前也正处于关卡当中，还没能成功冲关领取到终点的胜利奖品冰箱或者洗衣机。
“谢谢谢老师。”涂蓓蓓拧开盖子喝水。
“最近忙什么呢？好久没一块儿玩了。”谢初酒问道。
“忙着挣钱，忙着画画呗。”陈芯抢答。
“就做作业，然后没课的时候在外面兼职。”涂蓓蓓喝了半瓶水才停下来，记起陈芯在电话里跟她说的有事，她看向陈芯：“什么事非得见面吃饭说？”
“还什么事，啧啧，”陈芯咂嘴，随后开始嚷嚷起来，“好事儿呗！有些人生日快到了结果一个屁都没放，我说你忙着忙着把这事给忘了，不主动组个局请我吃饭还算人？非得我来逼宫是吧，反正我礼物可是买好了啊，就等着送了，电话里边说不清楚，不足以表达我没吃到不孝子生日宴的愤怒，所以我要当面说。”
“神经病。”涂蓓蓓无语又感动，掏出手机翻日历。
“别翻了，星期天，我要吃烧烤。”陈芯小幅度打着方向盘。
“我创个日历提醒。”手机有点闪屏，涂蓓蓓敲打了两下背板，等机器稍微正常点后赶紧设了个生日提醒，动作得赶在机器发疯之前。
生日这事儿她是真忘了，以往也没怎么在意过，每次等记起来的时候，要么是都过完了，要么就是纯粹没钱过，只在上了大学认识陈芯以后才稍微有了点仪式感，会在陈芯提起时自觉创建日历通知。
她设完提醒后，手机果然卡到自动黑屏，于是低下头又开始敲显示屏，找充电宝准备鼓捣强制开机。
“诶我说你，真的，能不能赶紧把这东西给换了。”陈芯出现在后视镜中的脸紧紧拧成一块。
“你又想看姐姐妹妹为了钱在大街上大打出手的家庭调解节目？”涂蓓蓓靠着窗户，翻着书包里的电源线反问她。
陈芯匪夷所思，从后视镜里瞟了她一眼：“涂茜还这样？”
涂蓓蓓望了眼窗外被风刮得跳舞的树干，将数据线插上手机和充电宝，没说话。
涂茜是她亲姐，比她大七岁，考到上海读了个民办三本学校，毕业后就一直留在了上海。
在老家，涂茜作为女孩考上了大学，还是个本科，而且学校又在上海，这无异是件光耀门楣，足以写上族谱的重大年份事例，是她们涂家能吹一辈子的特大新闻。但涂茜作为女孩不能上族谱，只有整个生产队以及隔壁村熟识的人打着庆祝的旗号，拖家带口都来吃了她们家一个星期的饭，吃到后来家里真没多余的钱买粮了，村里的人也不消停，哪怕自带饭菜也要跑到她家来看看这位女大学生的面孔。说亲的开始给涂茜做铺垫，村支书在头两天也来了，坐下喝了几杯酒，突然就开始向涂茜聊自己规划的村里经济和生态发展，鞭炮礼花的碎屑从村口水泥置放处一直铺到了她们家门口，横幅上只捕捉得到“上海”、“大学”几个关键字，没人在意民办三本在大多数人眼里只是个野鸡大学，乡里的人只一味念着涂茜厉害能从山里出去，让她以后考公考编赚钱三手抓，发达了别忘了多回来看看，帮帮他们这些人的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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