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玉玺(六)

“遇刺那天,羽衣为我染血,明月为我坠落,我不思报恩,反而恶念丛生。我猜到恢复功德、拨乱反正的方法,却几乎想装聋作哑,将羽衣和明月占为己有。”

从此它在她怀中,落不下,飞不走,哪也去不得。

“可你终究没有这样做。”

“是的,我不想成为我讨厌的人。”路娜握住他的手,“所以,请一直留着,看着我,我寿终之后,随你去哪都行。但在那之前,请一直看着我,不要让我被权力腐蚀。你既奉我为主,这就是我唯一的命令。”

玉玺展怀,如同怕玉璧摔碎一般紧紧抱着路娜:“是。我会一直守护您。如果这是您的志向。”

“嗯?”路娜诧异于他听出故事另一层含义。

“您想要改变女子受制于名节的风气……至少想要改变以这个故事为美的风气。”

她没有说话。

静谧之中,路娜和他心跳激烈,犹如擂鼓。

“你的耳朵在脖子以上。”

“?”

“你的嘴唇也在脖子以上。”

“?”

路娜缓缓拉下他修长的脖颈:“所以我亲你的耳朵是完全在脖子以上的,是被允许的。”

他一脸懵地任她拉低,柔顺的长发如树丛将她淹没。路娜在丛林中以唇齿寻找唯一一双白鸟。它们上下腾挪躲避,却不会飞离。

“啊,变成凤凰了。”

“什么?”

路娜拨了一下他鲜红欲滴的耳垂:“躲躲藏藏的白鸟,变成红凤凰了。”

玉玺顿时明白她又在捉弄他,既羞恼又无奈:“不要闹我了,当心掉下去。”

她笑嘻嘻地赖在他怀里:“怎么会呢。我信你。”

当晚是路娜睡得最香的一觉。

次日,朝堂中的攻诘在路娜意料之中。有人以刺客为跳板,质疑起玉玺的身份。但太傅的维护在路娜意料之外。

她顿时明白为何便宜爹会宠信他。

看直臣喷人就是比自己找托喷人来得爽。

一根筋,对事不对人,坚定不移地守护自己的道,只要做的事和他的道在一个方向,那便轻松许多。

为此她将刺客的事情交给太傅调查。

他发现线索连夜进宫汇报,和送夜宵的玉玺撞上了。

“……”

两个人视线交错。太傅停下说了一半的话,略带不满。

“太傅无需顾忌,我信安汉公。”

“不必了,我只是来送汤。送过就走。太傅要来一碗吗。”

太傅脆拒,表示自己世家出身,家传养生,不吃夜宵。

路娜闻到了淡淡的硝烟味。手里的甜汤顿时就不香了。养生不吃宵夜,那她和玉玺算什么。另一边,玉玺不太开心的笑也令她挂念。

玉玺知道她和太傅的过往吗?不会吧,他那么早就跟着她了?

依他说来,在自己读到“和氏璧”前就跟着了,好像,的确,有可能目睹她的失败告白。

路娜庆幸自己没有偷懒,用同一套告白词。

自月夜许下真话的约定后,他也要求路娜在他面前直言。因此太傅走后,路娜安排好收网事宜就直问玉玺:“心情不好?”

这话问出来她也觉得怪怪的。

仿佛自己是个不解风情的死直男。

但他不说,路娜决不会主动问他知不知道表白一事。机灵的皇帝绝不主动踩雷。

他为路娜磨墨,挽起衣袖,露出的手腕有着玉质的细腻:“不是……他讨厌我。我还没有遇见过讨厌我的人,所以不知如何反应……就也不喜欢他。”

玉玺对情绪很敏感,感受到的恶意多是对他的垂涎,还从未接收过来自他人的反感。

“他讨不讨厌你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讨不讨厌他。”路娜无需权衡,毫无负担地抛弃了前·暗恋对象,“或者说,大臣们讨不讨厌你,喜不喜欢你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么看待大臣们。反正过些时候,他们就要向你行礼了,你不喜欢谁,就让他快快平身,快快走开。”

好说歹说,可算把玉玺哄开心了。

并非是路娜不把玉玺当做平等的对象,只哄他,而不与他分说朝堂事宜。只是谈恋爱,道理是一回事,情绪是另一回事,玉玺也未必不明白太傅可信可靠,不能轻慢,但他需要的不是路娜讲大道理。而是路娜正视他的失落。

不过太傅一个直臣,讨厌玉玺是怎么回事。

总不能认为她喜欢他,就算得不到回应,也得喜欢一辈子吧?

后宫三千还没个影,路娜就觉得挺头秃了。

礼佛的时候,佛子听路娜抱怨,拈花一笑:“陛下还能忧心这些事,看来是成竹在胸,胜券在握了。”

路娜这次连粗茶都没混上,只有一杯白水。今天来找他,主要是为了逆贼。两人计算让佛子打入逆贼内部,里应外合,一网打尽。

取信于逆贼并不难。佛子名声远扬。先前还有人说他是眼光独到,激流勇退,并非真心出家,现在路娜上位都好一会了,他还没有回朝堂的意思,好些人真信了他已看破红尘,是朵清清白白的出世佛莲。

加上传闻中路娜和他关系不好,甚至有人想把他拉入推翻女帝的阵营,请他出手灭了宫中妖孽。

也不怪那些人听信谣言,因为那是路娜和他有意纵容放出的。

什么公主妈只是庶姨母根本不亲啦,什么佛子自小对公主不闻不问啦,什么公主升职后拜访也只给粗茶一壶啦,诸如此类的,细节翔实到位,事情还都是真的,不由得人不信。

两人不仅一起传谣,还一起规划了剧本。敌人得到佛子支持,大张旗鼓来灭女帝和玉玺。等隐藏在朝堂里的敌人全部跳出来分蛋糕后佛子反水,路娜再召唤一批实现藏好的兵士,把他们都鲨了。佛子淡泊名利,功成身退,路娜却苦苦挽留,互相狂吹彩虹屁。在路娜再三表示佛子舍生取义,深入敌营,挽大厦于将倾,大祁天下不能没有佛子后,佛子勉为其难地接受路娜强塞的肥缺岗位。

一通操作中吹彩虹屁难度最大。路娜本来计划让太傅代笔,写一篇小作文让她背下来,考虑到玉玺和太傅都有小情绪,只能作罢。

路娜也不是没有打过让佛子自己代笔,自己吹自己的主意。但他干啥啥都行,爱面子更是第一名,不可能答应。

她即将登基之前,就曾请他回朝,但是没请动。几番接触后她恍然大悟,他虽也为路娜称帝做了事,但明面上仍是无功无绩,光凭裙带回去吃相难看,因此非要搞出一番大事才肯回去。

宛如一个挣不到大钱不回家过年的二狗子。

解决完二狗子的回家大业后,路娜忍不住同他提起太傅。让佛子有机会多开解他。不然她一个皇帝,夹在臣子和皇后之间很难做的。

二狗子可能是当惯佛子了,回应也极尽玄妙。

“一切自有缘法,陛下无需担心。”

“……给我说人话。”

“太傅要脸,会自我调整,陛下不用管他。管了反倒麻烦。说不定太傅会恼羞成怒,一些话,一些事,不必说得太明。”

路娜听了还会管吗,那必须不会再管太傅的小情绪。

她长舒一口气,还是工作太少,才把他们闲得想东想西,心眼赛莲蓬。

等逆贼连根拔起后,这些人全都给她加班,看还有没有什么小情绪。

临走前,路娜问佛子需不需要帮助。

毕竟他再聪明也是凡人,不具法术。若是敌方问他灭杀妖孽的方法,或者要求他展露神通,他很难不露馅。

他没有拒绝,讨了几个死士,却没有告诉她详细的计划。

这也正常。

路娜也在二狗的家乡人之列,又是他将来的顶头上司。他既然要一鸣惊人,自然也要惊一惊她来自抬身价。

而他也很识趣。讨去几个死士,既是助力,也是监视,以示他不会假戏真做,倒戈敌营。

作为上司,最好的答复便是不多过问——“你做事,我放心。”

毕竟有些话,有些事,不必说得太明。

即便路娜好奇得百爪挠心,也得维持高冷上司的风范,不能多问。

好奇在敌人们带兵包围大殿时达到了顶峰——这帮人到底要怎么走叛乱的流程?

时值佳节,路娜正设宴款待群臣。身着铁甲的兵将们踏碎轻歌曼舞,唾沫横飞地数路娜的罪状。

包括但不限于:

蛊惑先帝。利用妖孽欺瞒先帝,让他传位给她。

残害忠良。祸祸世家子弟。逼得太傅低头折节,佛子有家难回。

秽乱宫闱。当着群臣的面送走一个来历不明,擅长戏法的俊青年。带进一个来历不明,会滴绿血的美少年。

还有看管不善导致国玺遗失等等。

细数下来,路娜竟然有十二条罪状在身。

这些动不动“四大xx”“九大xx”的强迫症们想必凑数凑得很辛苦。不过路娜还是有些失望,这个反叛流程太套路了,一点惊喜都没有。除了他们宣讲的部分内容。

国玺白日飞升被解释为戏法。玉玺挡刀流碧血被解释作秘法药人。佛子成功忽悠出了一帮坚定的无神论者。

路娜就不该低估炒作带师的脑回路。

但他们拿什么证明是戏法,一个才华被埋没的魔术师吗?

随着被陈上的尸体与物证,路娜满怀好奇的目光冷了下来。

二狗子,一个被埋没的炒作大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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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玉玺(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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