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轮渡宛若巨大的鎏金棺椁,平稳地行驶在黑色的大海上。
楚舒寒仰起头看向时洛,抬手轻轻碰了一下时洛举起的酒杯,说道:“好巧,学长。”
杯子相碰的瞬间发出清脆的声响,两块相似的鹦鹉螺腕表从西装袖口露出指向同一时间的表盘。
时洛抿了一口鲜红的液体,冷白的皮肤和锋利的下颌线条利落得如同中世纪油画里优雅的贵族。
“你酒量好像还不错。”时洛说,“我刚刚在那边看着你,你已经喝了三杯了。”
“其实也没有很好。”楚舒寒轻声说,“……但是无聊的时候就会喝很多。”
他说完这句话,后知后觉地发现,学长的意思是已经看了他很久。
这一发现让他的眼睫像是蝴蝶般轻轻颤了颤,他歪着头思索着时洛为什么要看他这么久,又为什么总是和他相遇。
时洛问道:“在这里很无聊吗?”
“嗯,这种宴会就比较像上班。”楚舒寒回过神,“上班就很无聊。”
时洛轻声笑了笑,又问:“那养章鱼呢?”
楚舒寒很认真地说:“养章鱼就很有趣。”
他端着酒杯看向落地窗外的天空,单薄纤细的身影像是孤独望月的小猫,细腻的心思似乎就连神明都琢磨不透。
“今晚也没有云,海上很适合观星。”时洛看向楚舒寒,“无聊的话,想看星星吗?”
楚舒寒微微一怔,没有犹豫地点了点头,跟在时洛身后走出了宴会厅。
上甲板之前,时洛先他一步走了出去,在甲板的台阶上对楚舒寒伸出手。
楚舒寒思索了几秒,将手放在了时洛的手掌上,借住时洛的力量站定在甲板上。
漆黑的天空就像是一块巨大的画布,星星坠在画布上,是宇宙最完美的杰作。
“现在最亮的那颗星星,是南鱼座阿尔法星。”时洛指了指远方的天空,“这颗星星也被称为海角孤星,如果用天文望远镜看,能清楚地看到环绕它的三道尘埃。”
楚舒寒的视线顺着时洛的手指看向了远方,海风吹起了他的领带下摆和柔软的头发,让他有些不舒服地眯起了眼。
下一秒,时洛挡在了他身前,不动声色地为他挡住了呼啸而过的海风。
“这颗星是双子座北河二。”时洛指向了另一个方向,“虽然看起来是一颗星星,但用天文望远镜来看就能看到它是一对蓝白色的物理双星,亮度、质量都很相似,就像是一对双胞胎。”
楚舒寒突然就觉得今晚的宴会并不无聊了,他仰望着天空看星星,余光却发现时洛似乎在认真地看着自己,似乎自己比璀璨的星星更值得观赏。
“北河二旁边的那颗星就是北河三。”时洛低声说,“在西方神话里,北河二和北河三是宙斯和勒达的双胞胎儿子,但北河二和北河三其实差别很大,北河二是蓝白色,北河三是橙色巨星。即便是肉眼看,星星的颜色也不一样。”
楚舒寒轻轻点了点头,回眸看向了时洛。
在这样漆黑的夜里,他看着时洛的眼睛,突然有了时洛也很孤独的错觉。
两人对视的这几秒,时间仿佛都停滞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位年迈的老者从时洛身后叫了声“少爷”。
老管家的声音就像是一个破旧的鼓风机,楚舒寒说不上这位老先生哪里怪异,但对上对方苍老的眼神那一刻莫名有些不安。
时洛听到对方声音后便走了过去,片刻后,他又折返了回了楚舒寒的身边。
“抱歉,我外公的朋友想见我。”时洛对楚舒寒笑了笑,“先失陪一会儿。”
楚舒寒点了点头,随着时洛回到了宴会厅。
等时洛走向远处的人群,祁助理从不远处走到了楚舒寒身边,有些惊讶地问道:“楚总,您也认识方才这位时先生吗?”
“是的。”楚舒寒说,“他是我同门学长。”
“那很巧了。”祁助理说,“听说这位时先生刚回国不久,今晚这艘游轮就是他提供的。”
楚舒寒并不喜欢打听别人的私事,但却头一次对一个人这样好奇。
“他家里人也回国了吗?”
“没有。”祁助理顿了顿,“时先生自幼跟着祖父母在英国长大,家业也在国外。祖父去世之后,他便一个人回国了。”
祁助理说得很含蓄,但楚舒寒已经意识到了时洛似乎和自己有着相似的处境。
他们都是孤儿,也都是靠家族信托就能过得很好的人,是夜空里两颗孤独又相似的星星。
奇异的感觉自心头泛起,楚舒寒远远地看向时洛修长的背影,终于意识到偶尔从时洛眼底一闪而过的孤独并不是错觉。
“听说时先生在国外的科研项目很成功,没想到他竟是您的师兄。”
楚舒寒应了一声,说道:“时洛确实很厉害。”
他今晚喝了太多酒,虽然并没有醉,但此刻皮肤已经微微泛起了粉红,像是染上了情-欲的颜色。
询问到洗手间的位置后,楚舒寒独自走向了宴会厅旁的长廊。
巴洛克风格的长廊挂满了中外名家的艺术画作,这些画大部分都是暖色调,只有走廊尽头的洗手间旁挂着的那副巨大的肖像油画是冷色,看上去与整个走廊的风格格格不入。
阴郁的深蓝色画布上画着一位黑色长发的女人在海水中浸泡的背影,画作的名字却叫作《塞壬的歌声》。
楚舒寒走近了些,这才发现女人看似光滑的后背上布满了小小的鳞片。
在走廊射灯的照射下,鳞片散发着宛若深海鱼类才有得诡异光泽。女人碧绿的眼睛虚虚地睁着,浸没在海水之中的黑色发丝也像是有生命力似的轻轻浮动。
虽然画纸上只画了女人的上半身,楚舒寒却看到一条银色的光带自眼前一闪而过,就像是游动的鱼尾,只一眼就不见踪影了。
……奇怪,难道又出现幻觉了。
楚舒寒轻轻揉了揉眼睛,心想这副画也很诡异。明明叫《塞壬的歌声》,但这位女士的嘴却是闭着的,不像是在唱歌。
算了,艺术么,这么画肯定有它的道理。
楚舒寒走进空无一人的洗手间,随便选了一个单间走了进去,刚关上门,就听到门外传来了断断续续的歌声。
“啊——啊——”
尖锐的女高音吟唱让楚舒寒被吓了一跳,那声音说不出的诡异和空灵,就像是某种动物在模仿人类的歌声,断断续续地飘了进来。
刚刚走廊不是没有人吗,为什么会突然有人唱歌?
周围弥漫着海藻腥甜的气味,空气里逐渐弥漫起了白色的雾气。
这种雾在海上很常见,但不应该出现在关着窗户的洗手间。
“刺啦——”
伴随着剧烈的耳鸣,楚舒寒感到一阵又一阵的头晕目眩。
恐惧让他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但他还是坚持上完了厕所,并重新将自己穿戴整齐。毕竟就算是遇到女鬼,他也得保持基本的男士礼貌。
“啊——啊——”
没有词句的歌曲还在继续,但更诡异的是声音的方位倏地一下拉近了。
此刻,对方就像是在楚舒寒隔壁单间贴着隔板唱歌,黏糊糊的嗓音拖得很长。
楚舒寒的耳鸣从未如此严重,他几乎站不稳,只能蹲下来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他想给助理打个电话让他过来看看,但手机却突然没有信号。
一摊绿色的黏液滴滴答答地自他右手边的隔间渗了过来,从他现在的角度,正好能看到一双苍白的脚。
不,那或许并不能称作“脚”。
那双苍白的脚掌上布满了细腻的鳞片,并在昏暗的灯光下散发着五颜六色的光泽,恰似方才洗手间那副《塞壬的歌声》里女人后背的鳞片。
这女人……难不成是从画里爬出来的?
楚舒寒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吓晕了,但很遗憾,他没有晕,还得睁着眼睛看着这一切。
听着断断续续的歌声,他的脑海里断断续续地浮现出“我想要浸没到海水之中”的奇怪想法,但很快这种想法就被他自己否定了,毕竟他还要回家喂小章鱼。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一声尖细的说话声:“……你不想和我一起跳进大海吗?”
那东西的声音带着几分难以置信,冰冷地不像是人类会发出的声音。
楚舒寒屏住呼吸,再三确认门锁没坏,才说:“……我不想。”
“你身上好香,”女人嬉笑着,“和我一起去大海吧,去了大海,你就不会感觉到孤独和痛苦了。”
楚舒寒感觉到隔壁那个东西正在弯下腰看他,对方如同海藻般湿哒哒滴着水的头发缓缓落在了地上,但他不敢去看。
弥漫在洗手间的白雾和腥臭味愈发浓重,也就在这个时候,紧闭的厕所房门就像是安了发动机,开始剧烈地颤动。
“啊——啊——”
女人又开始了吟唱,门震动的频率根本不像是人类能够制造出来的,楚舒寒已经不能用这是有人在装神弄鬼来安慰自己。
他闭着眼睛祈祷着这门的质量好一些,又不合时宜地想起来家里可怜的章鱼宝宝。
如果他今天就再这里这样死掉了,那绒绒就又没有家了。那么小的一条章鱼,如果没有饲主,要怎么活下去呢?
“吱嘎——”
缺乏润滑的门锁发出一声闷响,楚舒寒屏住呼吸,看向了缓缓打开的门。
预想的可怖生物并没有出现,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双质地精良的男士皮鞋。
方才弥漫在洗手间浓厚的白雾已经烟消云散,楚舒寒顺着这双皮鞋看了上去,发现西装革履的时洛正在门外关切地看着自己。
“舒寒,不舒服吗?”
楚舒寒惊魂未定地看着时洛,长长的眼睫颤得像振翅的蝴蝶。
他刚刚站起来,又腿一软,踉跄地跌入了时洛温暖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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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祂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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