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密麻麻的树林高耸云间,像一把巨大的油纸伞,将整个树林严严实实地遮盖住,刺骨地寒风随着衣摆的晃荡钻入四肢。
虫鸣鸟叫皆无,只剩下女人急促的喘息。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远处旭日东升,白烟袅袅。她跌跌撞撞地跑进村庄,与沿途早起做活的农夫擦肩而过,来不及回应人们诧异的眼神。
“魏叔!魏叔!”她急切地敲打着大门,一旁的桃符激动晃动。
男人打开门,就看到女子前所未有的惶恐神情,宋佳抓住他的胳膊。
“魏叔,快报官!快报官!”
魏叔刚刚睡醒,还反应不过来:“出什么事了?”
宋佳将他们的遭遇用最快最简洁的方式说了一遍,魏叔方才还没睡醒的模样一下子惊出一身冷汗。
立马朝着屋里喊了一句“阿棋,快把马车牵出来。”
说是一辆马车,实则是一匹马,后面拉了个专门托运粮食货物的木板。宋佳想都没想利落上车,手搭在一旁的扶手上。
“宋叔,我们去北司狱。”这样级别的绑架已经不是京城宿卫那帮草包能处理的,况且卫姑娘还认识那位人人闻风丧胆的李大人。
两人驾着马车,穿过刚刚开放的城门,急驰在还没有多少人的街道上,一路抵达北司狱大门。
宋佳提着裙摆从车上跳下来,被两把锋利的大刀挡住,她心里着急,索性敞开嗓子朝里头大喊:“我要见李大人!”
门口的侍卫对视一眼,想到了数日前的陌生男子,也是如此这般的莽撞无知。
他们北司狱什么时候变成菜市场了?
“什么人敢闯北司狱,不要命了!”其中一人大声呵斥。
宋佳来不及害怕,情况紧急,慢一刻钟都可能导致家人的遇害。
魏叔拉住差点撞上大刀的侄女:“还请二位官爷通融一下。”
宋佳索性跪在地上,纤弱的后背绷着直直的。
掷地有声道:“我是宋琦的孙女,有要事要禀告李大人,还请二位传达,真的是很重要的事情!”
面前的女子满头大汗,衣摆上沾染了褐色的泥土,整个人灰扑扑的,看上去似乎十分焦急。
而且他们的动静,已经引起了路人的侧目,再闹下去传到其他人耳中,他们怕是职位不保。
侍卫二人再次对视。
“在这里等着。”
“多谢,多谢二位大哥。”魏叔讲宋佳从地上扶起来,用衣袖在额头上擦了把冷汗。
不久侍卫去而复返,身后跟了一个黑色的身影。
男子背着手,面色沉沉,步子迈得很大。
宋佳再次跪在他面前:“大人,草民有要事禀告!”
李彻认出她,似乎也能猜到她要说什么,凉薄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讲。”
宋佳哆哆嗦嗦地讲述着他们的遭遇,感觉到周围的气压瞬间低了好几度,男子的视线轻飘飘地将她扫过。
“大人,五斗米教滥杀无辜,祖母和卫姑娘他们凶多吉少啊!”她将脑袋重重地砸在地上,额头瞬间红了一块。
强烈的疼痛,周身的疲惫,还有无比的惊慌,所有情绪叠加在一起,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冲垮。
-
卫青弦被安排到了一间宽敞的屋子,门外再也没有烦人的看守,可是随意走动自然应引人怀疑,她必须想个万全之策,先确认其他人的情况。
没过多久,门外响起来敲门声,卫青弦被迫收起思绪。
“谁?”
独特的浑厚声音穿门而过:“天女,师父命我请您过去。”
唐望定然要问她关于天机的事情,她绝对不能漏馅,清了清喉咙:“等会儿。”然后又整理了一下衣裙,坐在镜子前,企图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形象。
男子在门口等了莫约一刻钟,刹那门被打开,女子一脸淡然,葛罗恭敬行礼。
“嗯走吧。”
唐望坐在堂厅内,看到她便迎了上来,褶皱的脸皮堆成难言的画风。
“方才人多,天女不便明示,眼下能否告诉在下,天圣老爷有何指示?”
这个人四十岁开始传教,如今二十多年过去,教徒广布,势力根深蒂固,显然是在谋划什么大事。
她只能半猜半就。
“你做了什么事情自己心里清楚,我如今现身,是想要告诉你,切莫急功近利,不然一切如梦幻泡影。”
唐望果真脸色一变,原本冷静下来,还存有的几分怀疑,瞬间烟消云散,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还请天女相助!”
卫青弦嗯了一声:“你滥杀无辜,引得天怒人怨,为今之计,必须将人悉数放归,才可平息天圣怒火,不然天怒降临,必遭灭亡。”
“好好好。”他连连点头,想到了什么,试探性地发问,“天女还有没有其他示下?”
老人一脸求知若渴,显然想要在卫青弦这里得到一些其他的指示。
卫青弦继续装腔作势道:“事情要一件一件的做,关卡要一关一关的过,你现在问我其他,只能说明你心浮气躁。”
唐望一怔,立马匍匐在地:“多谢天女指教,多谢天女指教。”葛罗也跟着跪下。
这时从门外毫无预兆地走进来一个女子。
“父亲。”来人声音通透,容颜姣好,正是当初给卫青弦二人送饭的女子。
她也认出了卫青弦,当即神情一滞。
见她如此失礼,唐望紧紧皱着眉头,神色立马严肃:“放肆!没看到天女在此!”
女子哪里知道面前之人是天女,只觉得自己的父亲和师兄跪在一个年轻女人面前,画面一度十分荒唐。
又被吼了一嗓子,到嘴边的话刹那停住。
“心儿,还不向天女赔罪。”老人的声音十分严苛,又向卫青弦介绍道,“这是老夫小女。”
说是女儿,实则是养女。唐望四十岁丧妻丧子,在紫金山传教之时,收养了一家贫窘人家的婴儿,之后便一直跟着他四处传教。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从阶下囚,摇身一变成了座上宾,唐心还是按耐下一切疑问:“小女子冒犯了,还请天女恕罪。”
卫青弦摆摆手:“无妨。”
“你步子急,是有事情要说吧?”葛罗在一旁说道。
唐心看了眼唐望,后者眼神示意,她才开口:“没什么大事,不过有人登门,想请示父亲。”
他们这是什么地方,几乎没有人会主动登门。
“是什么人?”
“他说是之前来过的布商。”
布商?
唐望想起来了,又问:“可有说是从哪里来的?”
唐心:“好像是从蜀地来的。”
脑海中浮现男人的面庞,唐望赶紧招呼:“把人请过来。”
“是。”
“你们忙吧。”也算是糊弄过去了,卫青弦在心中送松了口气。
唐望示意葛罗:“快,给天女带路。”
“不用。”卫青弦连忙打断,她还想着溜达溜达,看能不能找到温听他们关在哪里。
唐望也没强求,一句天女慢走,便拂袖坐在椅子上。
四五月的天气时常下雨,阴郁的天空爬满了灰色云朵,风中裹挟着湿润的气息,冷冷钻进五脏六腑。
卫青弦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一路走着一路分析,这碉堡内毕竟教徒众多,能关人的地方就少,为了减少警务压力,极可能都关在一块地方。
思及此处,她路过自己的卧房,拐个弯就走向之前被关押的小黑屋。
唐心又走到门口,给两位布商带路。
“父亲在堂厅。”她这么说着,眼神悄悄落在二人身上,其中一个容颜俊美,举止不凡,感觉到她的视线,便冷冷盯过来。
女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二位贤弟,又见面了!”唐望从座椅上下来与他们拱手。
他们的交易上次便结束了,如果不是他们的布料,唐望还真解决不了那麻烦,所以再次看到二人的时候,脸上的喜悦是真情流露。
“唐教主。”男子十分恭敬,“我们今日来,也是路过前来拜访,想着到您这里讨口水喝。”
“哈哈哈哈。”唐望哈哈大笑,“别说讨水喝,我看啊,你们就到我这里住几日,休息好了再走不迟啊。”
面前两人对视一眼,欲言又止的模样。
唐望看出端倪:“怎么?”
周九叹了口气:“我们兄弟二人本来是打算回蜀地,没成想半路遭到土匪劫财,我大哥又旧疾复发,实在是走投无路,才来叨扰。”
“土匪?”唐望诧异,“我这方圆百里不曾有过土匪啊?”
“二位,你们莫不是得罪了哪位大人物?”以为他们得罪了人,想找地方避避风头,不过若是如此,他在深林中的碉堡,确实有暴露的风险。
容貌俊美的那个看出他的顾虑:“我们二人常年来回蜀地和京城之间做生意,前些日子家中长辈离世,小辈也在前几年去世,我二人原想将这一次赚得的钱财回蜀地开间裁缝铺,却遭到土匪打劫,如今就剩下烂命一条,若是教主不嫌弃,能否收留我们入教。”
另一个从兜里抠出两代米:“我们打听过入教的规矩,唐教主,这里是十斗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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