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路赶到京城,不过花了七日时间,叛乱的火苗还未波及,京城内依旧人来人往。普通百姓只知道宫里死了一个没权没势的傀儡皇帝,城中守卫似乎比以往森严了一些,得了风声的高门大户也过惯了风平浪静的生活,对叛军造反保持着隔岸观火的麻木。
“卫姐姐,你家在西阳,怎么也同我们进京?”
卫青弦歪着脑袋啊了一声,这才想起当初为了搪塞,而随便说了个地名。
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其实我自幼长在净土观,之前那么说是骗你的,你不要怪我。”
孙瑶当然不会怪她,只是听到净土观三个字,有些熟悉感,想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卫姐姐是道仙姐姐?听闻净土观的道长都有知往事预测未来的能力,卫姐姐也会么?”
卫青弦伸出手比划了一下:“会一点。”
说到这时,马车停下来,孙瑶掀开车帘,却被吓了一跳。
只见乌泱泱的黑甲卫朝着李彻跪下,冲天的一声拜见典狱长险些把她天灵盖扯开,李煜自然也没想到自家三弟在京城有如此派头,也张了张嘴一脸震惊最终只能干巴巴地说上一句。
“三弟,你在京城混得如此风光?”
同李府上下避而远之的态度不同,李煜的内心升腾出一种难言的复杂情绪,这些年京城里来信很少提及李彻,只说他离经叛道领了个下等人的差事,有辱李府高门大户的斯文荣光。
北司狱,是先皇专设,专司监督刑狱审查之职位,实际上是上位者一把杀人的快刀。士族内部自然人人喊打,典狱长的职位落到李彻手里,更是成了朝堂上下的噩梦。
李煜跟着李明儒在边关,不知道京城里人人自危,不过对李彻走丢了又靠自己爬上来,有种打心眼里的愧疚和心疼。
他天性阳光,看事情没有身份的桎梏,并不认为酷吏和清流势不两立。二者都是当今朝廷所需要的,酷吏虽手段狠辣,但也确实肃清了朝堂蛀虫,清流看着光风霁月,却也有蝇营狗苟之辈、贪赃枉法之徒。
大梁国门第高筑,士族发展至今,规矩森严,国政僵化。若不是先皇看到其中利害,设立北司狱大搞朝风,太后又接续改革,他们都触及到了那些人的利益,反噬避免不了,眼下的八王之乱,只是这股势力发展到**。
太监端着懿旨赶来,额头上冒出一层热汗,尖着嗓子传达着宫里的意思。
大概是叛军很快就到,将京城兵权悉数交给李彻,要他先不用进宫面圣,全力以赴守住皇城才是重中之重。
“卫姐姐,你怎么和李大人走得如此近?”北司狱让人闻风丧胆,孙瑶就算打不上半点交道,也知晓其厉害之处。
卫青弦该怎么解释,自己如何处心积虑,别有用心地接近李彻。
看出她的纠结,孙瑶懂分寸,只是担忧地嘱咐一声:“姐姐要给自己找好后路才行。”
卫青弦点点头:“李彻这人阴晴不定,总之我也是迫不得已,若是时机成熟便是我离开的时候。”
“姐姐要离开?”
“我迟早是要走的。”
孙瑶心中不舍,拉住卫青弦:“姐姐先去我家中安定下来罢。”她给车夫说了一个地址。
“你们要走?”李煜走过来。
“我家中在等我回去。”孙瑶坐在马车内。
这理由毫无破绽,李煜点点头,退后一步给他们让道,不过还是笑道:“我会去找你的,瑶妹妹。”
这言语之间意味不明,孙瑶顿时坐立不安:“二公子莫要打趣我,叔叔,快些赶路吧。”后面一句话是对着车夫讲的。
李彻在前头吩咐下去,转身便只剩下一辆马车,沉着脸问道:“人呢?”
“走了。”李煜摆手,想到什么,立马见缝插针,一脸看好戏,“三弟,你和那卫姑娘到底是什么关系,你对她是什么态度,我看卫姑娘那嘴唇红得跟朵花似的,别跟我讲是她自己摔得啊。”李煜二十有余,虽然不曾有过男女之情,但好歹见得多。
李彻冷笑了一声:“就是你看到的态度。”
“哟,不得了。”李煜拍了拍手,脑子里立马冒出各种事,“那得问问卫姑娘是哪家千金,要秦管家派人去问问八字,可不能稀里糊涂的。”他自己成日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不知为何,自家三弟的事情,倒是让他挂心。
“大人。”周九赶过来,“斥候来报,远处五十里,是叛军。”
“幽州兵?”太后下令,其他藩王大概率会消停下来,幽州离京城最近,许凯晨的大军被宇文邰堵住,没这么快和梁冀汇合。
“关闭城门,黑甲卫替换城门守卫,弓箭手准备。”
李煜指了指身后五百名士兵:“还有我带来的神箭手,让他们尝尝厉害。”原本以为是对抗八王之力,经过萧太后这么一番操作,面对的压力起码稀释了一半,李煜向来乐观,没把这个肃王放在眼里。
战争打响的时候,京城内的百姓这才对叛乱有些实感。碎石和炮火轰在城楼,掉下的碎渣都能直接带走一个路人。平民百姓全都上街忧心忡忡地查看战况,富贵人家则大门紧闭孤岛一样悬在城内。
梁冀亲自挂帅领军,因为萧易婉的勤王诏,原本答应和他会合的藩王,全部畏畏缩缩起来。虽然没有立马短兵相接同他反目,倒也是持着一个坐山观虎斗的心思,两方消磨力量,他们自然坐收渔翁之利。
他这么多年经营,就算没有其他藩王的支持,对比京城空虚的兵力,仍旧大有胜算。
只是太后放出是他毒杀皇帝的消息,百姓中怕是对他口碑有损,不过又转念一想,历史终究掌握在胜利者手中。
只要他打赢这一场,只要他攻下面前的城墙,他这么多年的心血,马上就能如愿以偿。
“攻城!”他拔出长刀,剑刃指向面前的高墙,喊出他曾经在梦中,已经喊过无数次的两个字。
轰隆隆的声音席卷而去,步兵矫捷地冲在最前方,黄色的沙土给天空蒙上诡异的色彩。
城墙上的李彻眯着眼,再次对上男子的视线,他们的眼神中没有多余的情绪,实际上他们也不是仇人,却要接受你死我活的结局。
梁冀显然训练了一批精锐,这些带头冲锋的士兵,不消多时就顶着剑雨跑到了城下。
李煜抬手,从身后冒出五百张弓箭。
再次放手的间隙,只觉得一股肃杀的气息压迫而来,刚搭上云梯的士兵无一幸免。
又是一波冲锋。
梁冀此次带兵足足有二十万人,京城里加上北司狱的黑甲卫,也不过两三万。
他做好了最大牺牲的准备,无数士兵抱着必死的决心冲上去,又被重重地击倒。
卫棋皱眉:“王爷,这回的弓箭手似乎另有来头。”他们在京城呆了这么久,城中兵力多少他们了如指掌,没有听说过这样一只百发百中的弓箭手。
梁冀的目光落到了李彻身边的男子身上,虽然离得远看不清长相,但站在李彻身边气场却丝毫不低。
看来是他的杰作。
梁冀自然考虑到了万种可能:“弓箭手准备。”
瞬间数万只箭矢对着城墙发射,李彻命人拿出提前准备的盾牌,抓住敌人的间隙再次射击,双方就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氛围下来回过招。
梁冀准备的弓箭手显然十分充足,虽然准头比不上,但以数量优势,依旧是压倒性的差距。
李煜抽空建议:“每一个弓箭手要派左右两名黑甲卫保护。”
他常年打仗,经验丰富,□□善骑射,他便常常用这一招,总是屡试不爽。
李彻吩咐下去,又叫人抬上来一个大家伙。
“床子弩。”李煜认出来。
这东西造价高耗时久,往往一个州都凑不出两台,不过威慑力确实以一当十。
“你会用?”李煜瞧着李彻就这么上手。
瞬间想到可能是他在军器械里临时找出来的,连配备发射床子弩的士兵都没有。事实证明他也没想错,自太后收兵改革,很多杀伤力大的武器都被禁止生产,床子弩也只有在边地重镇才会有。
“看着用。”李彻伸手在床子弩上一顿摸索,命两个士兵装上武器,再用力往后一拉,顿时如同脱缰的野马冲了出去。
发出一声巨大的炮击声,瞬间将敌军一排弓箭手冲垮。
梁冀皱眉:“继续。”
床子弩威力大,但是发射困难,他人数占优,完全可以用速度取胜。
只是每次一声巨响,他都要损失一批。
“王爷。”卫棋预感到不对劲。
梁冀也抽出刀,翻身下马,拉紧了缰绳,剑指城墙上那人:“众将士听令,跟着本王冲锋,取李彻人头,便赏黄金千两!”
一声令下,全军沸腾,像热锅上的水泡,猛烈地冲出水面。
李彻拉开一张满弓,对准了被团团围住的男人,一箭擦肩而过,又立马拉开下一张,依旧是擦枪走火。
他屏息凝神,眸光冷冷地沉下去,手臂灌注全身的精力,一道冷光径直飞身而去。
“王爷!”
梁冀只听到卫棋焦急的声音,全身突然感觉到一股巨大的乏力,他愣住片刻,不可置信地低下头,看着射穿肋骨的箭矢。
像是被突然抽走了柴火,短暂的沸腾片刻,军队中归于诡异的寂静。
轰地一声,如大厦将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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