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逆着光站在书桌后面,眼皮因年老耷拉着,他目光慢慢扫过所有人,带着暴戾的审视,如同风雨欲来时压在天边黑压压的乌云。
按照老皇帝如今的性格,如果事情真败露,只会直接枪毙了她,不会把她叫过来一通质问的。
江柚白忍着肩膀的疼痛,死死咬了一下舌尖,提醒自己一定要在此刻稳住情绪,努力放空自己的大脑,并在一瞬间强行让全身的肌肉在因紧张而绷紧之前放松下来。
这个时候,露出一星半点的异样,都会被满心猜忌和暴虐的老皇帝直接在心里定罪,过几天就下狱弄死。
大皇子江清嘉被自己爹打压了五十多年,面对老皇帝一向胆小,被他阴鸷的眼神一看,立马狠狠打了一个寒颤。
江清弦是出了皇孙遇害这件事后才来的帝都,因此她坦然地迎着老皇帝的审视,眼神暗藏了一丝对老皇帝此刻表现出来的情绪的迷茫。
这两个人本来也不在老皇帝怀疑的对象里面,老皇帝越过他们两个人,将视线落在了江柚白身上。
江柚白微微蹙着眉,将所有情绪都拢成一层畏惧和惊疑不定,颇为担忧地看向了皇帝:“陛下,您别气坏了身体。”
老皇帝看着她,江柚白像是疼得厉害,被花盆砸中的那一边手臂一直微微颤抖着。
老皇帝慢慢地眯起眼,干瘦的脸上浮现出深深的探究。
江柚白和他对视几秒后,似乎实在顶不住压力,眨了眨眼后脸上的肌肉吃痛地抽搐了两下,在老皇帝的注视下不安地扭了一下手臂。
她的一系列动作都是极其自然的反应,面对老皇帝突如其来的暴怒,江柚白颇为害怕,同时也有着该有的担忧和礼节性的劝告,她被砸了一下,所以更多的是难忍疼痛又不得不忍耐的小动作。
人在此时的反应是最准确的,她全部的注意都用来忍耐疼痛了,此时外露的情绪更是真实可信的。
没有过度惊恐,也没有太刻意的镇定自若,从头到尾都是自然而然的情绪和动作变化。
既然江柚白表现自然,那么加害皇孙的人到底是谁?
老皇帝皱了皱眉,移开视线,语气缓和了下来:“柚白,舅舅不知道你要进来,砸到你了,没事吧?”
离老皇帝最近的江清弦垂下了眼。
江柚白进来前皇宫的总管是报告过的,老皇帝听到开门的声音后才抄起花盆砸了出去。
江柚白站在原地,牵强地笑了一下:“我没有事,陛下别气坏了身体才是要紧事。”
老皇帝点了点头,将这件事揭了过去:“叫你们来,是因为除了清弦,其他两个人都是有嫌疑的……”
大皇子江清嘉吓得不轻,但还是露出一个不敢苟同的表情——
他到底为什么会有嫌疑!杀了自己孩子给吓唬吓唬自己动不动拿花盆砸人的亲爹吗!图什么?
江清弦沉默着。
她忽然感到一阵阵的寒意从身体某个地方涌了上来。
皇帝怀疑人,说怀疑就怀疑了,因为怀疑,想砸花盆就砸了,砸死江柚白也是应该的,江柚白必须得笑着赔不是。
错的不会是皇帝,皇帝只能是对的。
这就是皇权。
她现在身处的就是皇权争夺的中心,今天皇帝怀疑大皇子会杀自己儿子,明天呢?明天会不会轮到江清弦自己?
养在身边五十多年的孩子都可以这么怀疑,那一个放养在卫星上面,二十多年从来没见过面的孩子呢?
江柚白不知道江清弦在想什么,在江柚白眼里,江清弦就是一个没看清形势、又十分不适合待在帝都的人。
在帝都的人,不能像江清弦似的干干净净仿佛清风朗月。
污泥里存不住白纸的,白纸在这滩烂泥里只会被搅得稀碎,尸骸都看不见影。
江柚白仰起脸,一直注意着调整表情,身体颤抖、脸部轻微的抽搐,同时假装强忍着疼痛回老皇帝的话:“是柚白太没用了,没能给陛下分忧。”
江清嘉听了她的话,牙都快酸倒了,要么江柚白能平平安安长这么大,和他这个五十多岁的皇子叫板,这么真诚卑微地说话就是一般人做不到的。
明明是老皇帝派出去的人没查出来,非说是自己没有用。
老皇帝这两天连摆弄植物园卫生局的活都给他们停了,三个没实权的光杆继承人站这儿,就她说得出来这种话。
站在书桌后的皇帝抬起手,正要说两句话,江柚白忽然白着一张脸,晕了过去。
老皇帝把要说的话憋了回去,朝门口喊:“喊御医!”
江清弦吓了一跳,但仍是眼疾手快地扶住了马上要磕在地上的江柚白。
最近皇帝身体不舒服,御医就在隔壁房间,总管听见声音后一喊马上就到了书房,了解过情况后小心地将江柚白扶到了隔壁做检查。
江柚白是装晕,这种情况下多说多错,与其费心和皇帝周旋下去,不如快刀斩乱麻,直接晕过去不周旋。
御医检查了一遍,给江柚白开了止痛针后向皇帝汇报:“陛下,亲王殿下是一时受惊,再加上疼痛难忍,初初分化成Alpha,身体还有些虚弱,才晕了过去的。”
江清弦和江清嘉站在书房等了一个多小时,一直穿着勒得人喘不过来气的束腰,老皇帝像忘了着两人一样,只顾着问御医:“亲王的骨头有没有问题?有没有后遗症?”
御医道:“锁骨骨裂了,开一些针剂,十来天就能好的差不多,骨头长好后还要注意休息,不要剧烈运动,过一阵就能全好了,以后不会有影响。”
皇帝含混地“嗯”了一瞬间。
那一瞬间,江清弦分不清自己这个父皇脸上的表情是失望还是别的什么。
他挥了挥手:“送亲王出宫吧。”
江柚白站着进皇宫,白着脸躺着出来了,池若远远看见,连忙从飞行器上下来,一走出门就因为腿软无力跌了一下。
她穿着高跟鞋,狠狠跌了一跤后高跟鞋鞋跟啪得折断了,池若顾不上疼,更顾不上高跟鞋,深一脚浅一脚跌跌撞撞跑到了江柚白面前。
“江柚白!”
江柚白侧着脸躺在推车上,过了片刻后睁开眼,茫然地眨了眨眼,嘴巴张合两下,声音细弱:“池若。”
池若见状,总算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大皇子:该说不说,感觉有点晦气,还有点无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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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殿下,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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