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批训练结束，操场终于空了出来。月朗星稀，虫鸣哕哕，明亮的探照灯下，黢黢树影伴随微风轻微晃动。一排排教学楼基本已经熄灭，在夜色中泛着淡淡的银辉。
封曳点开通讯器看了一眼时间，晚上9:27。这几天作息都挺规律，加上白天又是劝架又是被审的，他已经有点困了。
【十公里一般人要跑多久？】封曳问系统。
【一个小时左右。】
【那我不是得被蚊子吃了。】
云顶军校所在的常终市位于联邦东南沿海地区，气候湿润温暖，此时才是初秋，哪怕深夜也依旧燥热，正是蚊子多的时节。
原来这就是苏过闲的真实目的，虽然嘴上说封曳只是路过没参与斗殴，不需要接受处分，实际上小心眼地要把他按在这里喂一个小时蚊子。
【但是哨兵应该会更快，宿主可以问问他们平时成绩。】宿主提醒道。
封曳转头看看那三人，闻非和章祁阳已经站上起点准备。方寒位于灯下，头顶的探照灯倾泻下明亮刺眼的光，他拧成一团的眉毛落下深深的影子，看起来怨气比鬼还大。
【方寒家里是什么背景你知道吗？】封曳问系统。
【方寒的父亲是联邦地面军上校，母亲是连理珠宝集团的千金。】
【和科学院首席比起来呢？】
【完全不能比，科学院已经可以与军方、国会分庭抗礼，它是整个联邦发展的大脑与核心。】
封曳轻笑了一声，怪不得。
这声笑在安静的夜色中很明显，滚落到方寒腿边。他手指发麻，浑身不可抑制地一抖，回头看向封曳。
封曳于是问他：“你要跑多久？”
方寒下意识舔了舔干燥的唇：“四十分钟......？”
还跑挺快，封曳有点惊讶，他以为向导都身体素质一般呢。那哨兵至少能跑进半个小时吧，封曳抬眸望向两个哨兵。
“25分钟。”章祁阳回答。
“20。”闻非紧接着道。
封曳对方寒扬了扬下巴：“你先去跑。”又对闻非招手，“你过来。”
闻非毫不犹豫地两步就跑了过来。
【初步检测，闻非精神域处于09度混乱状态，对新手向导来说有一定的挑战性。】系统出声。
【那你还让我用他练手？】封曳问。
来的路上系统又拿出《精神力初级使用指南》，建议封曳赶紧练习使用精神力，毕竟今天因为受处罚逃了一节实操课，明天就没有理由逃课了。
封曳翻开了《精神力初级应用指南》，看见第一条建议就是向导对哨兵进行精神域疏解的同时安抚精神体，会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精神体。”封曳示意闻非。
【因为闻非对宿主毫无攻击性。】
灰狼蹲坐着，已有半人高，仰起脑袋看封曳。按照比例来说，狼的眼睛比狗小一些，平时盯人更显冷峻，但此刻睁圆了仰视封曳，又可爱又滑稽。封曳没忍住摸了把它毛茸茸的脑袋，狼的耳朵向后背起，爪子在地上兴奋地踢踏两下，身后尾巴慢慢地晃动。
【摸到一只毛茸茸，积分 70】
每一次摸闻非的精神体积分都在涨。封曳一边呼噜着灰狼，一边在脑子里翻教材。
「哨兵精神域的混乱程度分为15度，1-5度表现为轻微烦躁，对外界反应较为敏感，B级及以上的哨兵可以通过冥想和注射抚慰剂等方式自我调节。
6-10度表现为性情易怒，攻击性变强，对外界细微反应非常敏感，难以下咽普通食物，此时抚慰剂只可暂时延缓症状，需要同级及以上的向导介入进行精神域的梳理。
11-15度表现为失去理智，有极强的攻击性，出现幻觉，无差别伤害自己和身边的生物，此时必须由同级及以上的向导介入进行精神域的梳理，并且立刻疏散所有人，必要时可以通过注射镇静剂等药品进行辅助。」
封曳往下翻到实操部分：
「新手向导进行精神域的梳理时，可以采用口头询问的辅助方式，帮助了解哨兵的感受。」
封曳照做，他抬眸看闻非：“你现在什么感觉？”
闻非与封曳对视一瞬，又移开目光：“很......舒服。”
封曳：？
封曳手上的动作停了，灰狼立刻用鼻子拱拱封曳的手，脑袋在他掌心里蹭。
哨兵站得笔直，双手背后，影子像一柄剑，见封曳没出声，闻非继续汇报：“耳朵很麻，很烫，很痒......”他的喉结滚动两下，“皮肤上痒，骨头里也痒......”
哨兵英俊的面容完全沐浴在明亮的灯光下，有汗水顺着他高挺的眉骨滑落，像滚过锋利的刀锋，暗绿色眸盛着滚烫的湿意，贴身的衬衫下，饱满有力的肌肉随着呼吸急促起伏，空气里仿佛能嗅到一点埋在潮湿泥土下的血腥气味。
封曳垂眸看向灰狼，他伸手轻轻挠了挠狼的下巴，狼高高地仰起头，眯起双眸。
“......现在是，下巴，喉咙......”闻非也轻轻地扬起下巴，喉结不住地滚动，哨兵身上的肌肉完全绷紧了，像即将蓄势待发的猎手，声音哑得几乎听不清，他勉强稳住声音，继续阐述自己的感觉，“痒......想被......再用力一点。”
想被封曳扼住咽喉。
封曳松了手，恍然大悟：【精神体和它的主人通感。】
【宿主才发现。】
【对啊，什么都是我自己发现的，要你什么用？】
系统沉默着反省。
封曳继续翻教材：
「不要用视觉和触觉去感知，将感官全权交给精神力，必要时可以用精神体进行辅助。哨兵混乱的精神域各有不同，但只要找到躁动不安的源头，向导本能地会产生将它整理好的想法。」
封曳：【......这写的跟传教的一样，太抽象了吧。】
【实践出真知，宿主可以边试边摸索。】系统建议。
行。
箱水母在光中游弋，反射的细碎光点倒映在灰狼的眼睛里，灰狼好奇地试图伸爪触碰——
却猛地瞪圆了双眼，立即俯趴在地，喉咙里钻出一声呜咽。头顶炽热的探照灯忽然一闪，熄灭了。
啪。
啪。
啪啪啪啪。
整个操场上的探照灯一盏接着一盏，全部熄灭。
夜空中的星星忽然变得十分明亮，它们闪烁着，流水一般律动，像海底的粼粼微光。
万籁俱寂。
【停电了吗？】封曳不确定地问系统。
没有响应。
没有停电，这个笃定的念头钻进封曳的脑子里，错综复杂的电路在封曳的眼前铺陈开来。
把灯打开，封曳心想。
眨眼。
操场上灯火通明。
封曳松了口气。差点把灯全弄坏了，他现在一点存款也没有，可赔不起。
【宿主......】系统也重新上线。
【闻非呢？】刚还在他面前的人忽然不见了。
【宿主低头。】
闻非跪在他的腿边。
但封曳的注意力被别的东西吸引了，他忽然能看见闻非的身上缠绕着一团团暗灰色的死结，哨兵像被水草缠住的水鬼一般。
非常想把它们全部解开，封曳手痒痒。
水母降落在俯趴着的灰狼脑袋上，像一顶透明的小帽子，数十条触须卷起掉落的灰色结块，绞紧了塞进肚子里。
“抬头，闻非。”向导的声音传来，闻非下意识照做，他的眼前是一片暗红色的朦胧。
手指按住后颈，大拇指抵住下巴，封曳迫使闻非极力向后仰头，哨兵流畅的下颌线条完全暴露出来，像猎物主动露出咽喉。最后一条缠绕的绳结钻进了哨兵的口中，封曳抓住留在外面一小截，开始向外扯。
先有光，落在视网膜上。
随后是手。
这是封曳的手，闻非不会认错，在灯下泛着骨瓷般的光泽。
最后是封曳的眼睛，专注，安静，冷淡，光点璀璨，像一片永远无法触及的遥远星空。
郁结错杂的精神污垢如有吸盘一般牢牢的吸附在闻非的身上，封曳微微蹙眉，只做了一瞬停留，手臂用力。
“唔呃！”
好似五脏六腑被生生从喉咙里拽出，抽骨剥筋般的彻骨疼痛让闻非坠落进封曳眸中那片不见底的深渊——
闻非重新看清了一切。
他从来没有这样清晰地看清楚这个世界，好似所有毛孔里的污垢都剥落了。他现在轻盈、自由、强大。
恍若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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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1721390607。这是我们的暗号密码，要记住，一天后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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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17日晚上21点39分06秒，[枫叶]熄灭了云顶军校7秒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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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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