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归宁的队伍再次启程。
这次回洛师,人员和物资减半,轻装上路。
院子外面,队伍整装待发。
两侧站着许多人。
他们都是来送王爷和王妃的。
屋子里,梓快乐也在。
梓陆余坐在床上,跟养子交代着话。
年方知则半蹲在床前为他穿鞋,他抬头看了一眼,眉眼盛着笑。
梓陆余跟他视线短暂碰了一下,问道。
“王爷什么事这么开心?”
“没什么。”年方知不说。
起身替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弯腰将人抱了起来,开始往外走。
梓陆余诶了一声,喊道:“我坐轮椅出去。”
“他们要收了放上马车。”年方知说。
梓快乐就过去推了轮椅跟在后面。
梓陆余哦了一声,抱紧了他的脖子。
直到出了门,他看见门口站了程予心和李富贵他们,几人笑着往外面继续走。
院子外面,路两旁站满了人。
梓陆余看了一眼,脸唰一下红透了。
旁边的人这个时候开始笑着交头接耳,不外乎王爷王妃感情好这些话。
年方知偏偏也不急着上马车,很乐意地跟大家打起招呼,互相寒暄起来。
“王爷?”梓陆余在他耳边催促道。
年方知又对着前来送行的人笑着说了几句道别的话,才舍得上车。
梁宫将梯子摆好,虚扶着二人进了车厢。
梓陆余一坐好就冷下了脸。
“本王—”年方知想认错来着,无奈乡亲们太热情,直接趴到了马车上。
“王爷,这是俺家自己蒸的咸菜烧饼,您带在路上吃。”随后,七杂八杂的吃的就从车窗开始往里面塞了进来。
“可以了可以了,大家的心意王爷和王妃都知道了,再装马车可要坐不下人了。”程予心开始疏散还在围上来的人群。
“走吧。”他对梁宫喊道。
马车开始小幅度前进。
“等等。”梓陆余喊道。
他将车门打开,果然看见快乐站在前面。
小孩子满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梓陆余看着心里怪不是滋味儿的,他眨了眨眼眼睛睁圆,努力朝快乐挤出一个笑容。
快乐也跟着笑了。
他举起手,挥了挥。
快乐也跟着举起手,不过他没动。
马车渐渐驶离村口,身后乡亲们的身影越来越小,很快就看不见了。
车厢里,年方知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在他看来,才三天的相处,是无法建立感情的。
他只好安慰他说:“程予心会照顾好他的,你别担心。”
“我不担心。”梓陆余回答。
他只是心里难受。
他想起很小的时候,爸爸妈妈总吵架,每次吵完架都会把他送回奶奶家。
他每次都会哭很久。
最后累了饿了,才会罢休。
但是睡醒了就又会哭闹。
可是快乐一次都没哭。
他没见他哭过。
爷爷走得那天没有。
今天也没有。
这回坐车,梓陆余没再睡觉。
他的精神很好,甚至到了下午的时候他还一点困意没有。
他摸摸索索拿出药膏。
这是李富贵给的,说是可以去除疤痕。
梓陆余低头。
年方知枕着他的腿浅眠。
这几日他绷着神经,睡觉都没有松懈过。
现在,即便是在马车里,他也睡得很安稳。
“王爷,上药了。”梓陆余凑近小声喊他。
“不要。”年方知咕哝了一句。
他抬起手捂住耳朵。
梓陆余愣了一下,忍不住笑出声来。
“王爷这是做什么?”
“痒。”年方知不满意地说。
梓陆余反思了一下,可能是嫌他嘴里的热气喷在了他耳朵上,确实会让人不舒服。
“那好吧,王爷还要上药吗?”
年方知不是很情愿地将衣服脱开,他担心等会儿就不能再枕在他腿上了。
“麻烦王妃了。”
“这有什么,王爷自受伤以来,不都是我帮王爷涂的药膏。”梓陆余腹诽,现在怎么还客气起来了。
药膏抹在背上,清凉舒服。
车厢里安静得狠。
年方知突然开口,说:“富贵昨天还跟我抱怨,说自己当年太年轻,不然现在也是梓家的人了。”
“哦?”梓陆余面上虽然平静,摸药膏的手却跟着抖了一下。
年方知知道,没戳破他。
“十二年前,他爹还是当时的安南王,他是小安南王。突然有一天遭歹人刺杀,王府六十几口人,只有他活了下来。阿余你猜,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王爷不要卖关子。”梓陆余说。
“阿余猜猜。”年方知回过身看着他。
梓陆余看着手中的药膏,突然说:“假死?”
“阿余果真聪明。”年方知夸赞道,他转回身体坐好。
梓陆余便继续为他上药。
“老王爷老来得子自然是宝贝的很,见他喜欢药理,又正巧碰到了得道之人指点,说这孩子以后长大了了不得。”
“老王爷就问他,怎么了不得啊?”梓陆余学着老王爷的口吻说。
“那道长就说,悬壶济世。”年方知回答。
“于是,老王爷就送他去学医了。”梓陆余说。
年方知没作声,他将衣服提上穿好。
“不是吗?”梓陆余茫然问道。
不然李富贵这一身医术哪里来的。
年方知回过身来,面朝他坐好。
“老王爷请了一个名医到王府,那名医不想来,老王爷就抓了他妻儿。”
梓陆余听着,他似乎知道结局是什么了。
“后来他妻儿在来王府的路上被山贼掳走了,老王爷当时立即派了人去解救,可是晚了一步,那女子刚烈,抽了山贼的刀直接抹了脖子而去。”
梓陆余想,后来名医就毒死了王府全部的人,一个老套的复仇故事。
“然后他们带回了那个小孩儿。”
“他就是现在的李富贵。”年方知说。
梓陆余傻眼了。
“你不是说他是小王爷吗?”
“是。”
“那为何?”
“因为不是抓来的,而是接来的。”
“接来的?”
“小王爷其实打小就身体不好,几乎泡着药罐子长大,老王爷不得法才送去找了名医带他学药理,作为交换,名医将自己的儿子送来王府养着。”
阴差阳错。
梓陆余忽然了悟,“他是借了那个名医孩子的命才能活着?”
“是这样。”年方知回答。
过了好一会儿,梓陆余想起李富贵总是那么自来熟又一副不着边际的模样。
他问道:“那他自己知道这些吗?”
“知道。”年方知说:“所以他才不肯留在牂牁住,找了个这么偏僻的地方待着。若不是这次受伤,见他一面还真是困难。”
“我看他和程予心关系很好?”
“程将军当年救得他。”年方知说。
“程、可程将军看着年纪大啊。”梓陆余感叹道:“那程将军今年多大了?”
“二十又七。”
“这么年轻。”梓陆余惊讶道。
车外面梁宫也听见了,他笑了笑。
十二年前,他才十五岁。
梓陆余掰着手指头算,十五岁他还在捡塑料瓶卖钱凑学费。
天老爷。
人家十五岁就已经敢从山贼手里抢人了。
“怎么了?”年方知见他突然耷拉着脑袋。
“你先别管我,我想静静。”他现在脑子很乱。
“静静是谁?”年方知问道。
梓陆余皱起眉看他,烂梗。
然后不理他了。
“跟他们比,显得你很废物。”泡泡跑了过来。
“泡泡?”
“嗯?”泡泡害怕。
“你会讲金句捏。”梓陆余夸张地说。
“你说我吗?”泡泡问。
“是啊,我也觉得自己是个废物。”
“本泡错了。”泡泡委屈。
天黑前,由于这次不赶行程,他们便在路过一处镇子的时候,早早进了客栈休息。
客栈的位置很好,在镇子中心,四通八达的,即热闹又好玩。
房间里,年方知在铺床。
泡泡摊在躺椅上小憩。
梓陆余摇着轮椅到处观望。
房间很大,分里屋和外厅,窗前放着睡榻,外厅的另一面是小小的工作台,摆着书案和可供下棋的休息处。
外厅与门口还隔着一道门。
梓陆余转了一圈,来到了窗边。
推开窗就是临街的主街道。
街道宽敞,两旁摆着各种摊位,小吃、首饰、小玩,琳琅满目,好不热闹。
“王爷,你下午说富贵差点儿成了梓家人,是什么意思?”梓陆余夹了块红烧肉给他,问道。
“皇上想要收他做养子,他没答应。”
“我皇叔?”
“嗯,你皇叔是个很厉害的人,他也是本王的师父。”年方知说。
“嗯。”梓陆余淡淡应了一句。
年方知便没再多说。
想来,他还对皇上将自己指婚给他心存芥蒂。
原本活跃的气氛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他俩坐在窗边,与其他桌有说有笑喝酒吃肉的人比起来,显得格格不入。
“泡泡,你说咱是不是只要拿捏住了皇上,王爷就能安稳地过一辈子?”梓陆余问。
泡泡不知道,但还是说:“可能吧。”
“你想啊,他是皇上,在这个时代就是天,他指东谁敢不要命地往西,他说一谁敢反驳他说二。”
“所以,余,你有什么计划?”泡泡落在他旁边空着的碗里,悠闲地问。
“没啊。”梓陆余说。
年方知其实从没开始说话后,就不怎么吃饭了,一双眼睛偷摸瞄着自家王妃。
只看见梓陆余扒拉着碗里的饭,捡面前的菜夹了拌饭,一口饭好几个表情。
吃得那叫一个丰富多彩!
最后,筷子往桌上一放,拍拍肚子。
“我吃饱了。”
“走,上街。”年方知起身说。
泡泡乖乖爬上他肩头。
两人一泡地出了客栈。
刚到门口,一个小孩儿就拿着束花递了过来,声音糯糯地央求道:“大哥哥,大哥哥,买一束花吧。”
梓陆余嘴角一抽,额头青筋突突直跳。
自古套路得人心。
然后他就看见了那一幕。
年方知替他接过花,从怀里拿出一粒碎银,他交到小孩儿手心,退下了平日里威严冷淡的语气,夹着嗓子说:“大哥哥把你的花买了,你就要早些回家去,不要让你爹娘担心。”
“可是,大哥哥的银子给多了。”小孩儿说。
“那是给你的,收好它。”年方知耐心地说。
“谢谢大哥哥。”小孩儿朝他弯腰,然后拿着银子转身跑开了,很快随着人流消失在了街道中心。
梓陆余憋着笑,他以后再也不嘲笑那些电视剧拍这么老掉牙的桥段了。
因为有时候真的就是这么巧。
年方知还看着那小孩儿离开的方向,想确认是不是真的回家去了。
身后的人实在憋笑声太过于明显。
年方知扭头问他:“笑什么?”
梓陆余一抖一抖地根本说不出话。
“这花送给你。”年方知忽然把花递到他眼前。
梓陆余终于憋不住,哈哈哈大笑了起来,眼泪横飞地说:“太有生活了哥。”
[粉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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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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