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绿的夜空中孤悬着一轮圆月。
圆月之下,一艘渡轮停靠在岸边,本该灯影瞳瞳的船舱里面漆黑一片,就像是传说中只在夜间出现,装载着死者的魂魄漫无目的地在海面上飘荡的幽灵船。
或许不止是像,这艘船内的确有如同幽灵般的扫荡者,在其中悄无声息地穿梭,她挥舞着死神的镰刀,肆意地收割着生命之火。
所到之处,鲜血飞溅,船舱上增添了一道新鲜的血渍。
这是近乎于一边倒的局面,不过片刻,整个轮渡内部的人贩子们便全部被屠戮殆尽。
在做完这一切之后,穿着斗篷的少女抬起头注视这黑黝黝的天空,神色寡淡。
她似乎不是人类。
这是胧刚刚得出来的结论。
胧并没有以前的记忆,她从醒来的时候便发现自己置身于船舱之中,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却清晰地知晓自己并非人类的事实。
至于她为什么会这么想?
很明显不是吗?
正常人类可不会像她这样没有任何感情地屠戮自己的同类。
杀人对她来说似乎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就像是砍瓜切菜那样简单。
她不仅对那些人产生不了任何愧疚之心,甚至于……在看到鲜血溅落的时候,她的脑海中不自觉地产生了一种兴奋。
是的,兴奋!
刚刚那些溅落在空气中的血液,似乎激起了她如同动物般的嗜血本能,或者可以用另一种说法——兽性。
一般的人类闻到血腥味只会感受到恐惧,厌恶或者是恶心,但野兽不会,它们作为食物链上端的狩猎者,看到鲜血只会感受到兴奋,冲动或是幸福。
百兽之王狮子会因为恐惧血液而放过到手的猎物吗?当然不会。
动物界注重“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法则,所以即使将野兽丢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即使它没有丝毫的记忆,刻在骨子里面的本能也会督促它们不断地战斗。
现在的胧正与那些被丢掉陌生地方的野兽无异。
在得知“自己并非人类”这样的事实之后,胧冷淡地点了点头,挺好的。
她对自己这头误入人群之中的野兽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看法。
人也好,野兽也好,她对此都无所谓。
既然身为非人类,她还没有蠢到妄想在与自己格格不入的世界里找到归属感,所以她轻而易举地便接受了这样的现实。
在整理完自己的思绪之后,胧转身回到了船舱。
船舱里那些被拐卖而来的孩子皆惊恐地看着这个手中握着染血刀剑的斗篷少女,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唯恐他们稍不小心在哪里冒犯到这个杀人魔头,成为她的刀下亡魂。
胧对他们恐惧的表情很满意,毕竟这些畏惧皆是来源于她自身的强大。
她上前走了两步,银白色的刀刃一闪,那些绳子被尽数斩断。
她不准备对这些孩子做什么。
野兽也是有良心的,还没有丧心病狂到要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幼崽下手。
嗯……好吧,胧承认上一句是假话,良心这种东西,当然也只有人类才会拥有。
野兽甚至连心也没有!
真实原因是:胧对这些个只会哭哭啼啼的孩子完全提不起挥刀的兴致,若是对他们下手,只会让她手中的刀剑蒙羞。
没意思!注视着那些抽抽噎噎,哭泣个不停的孩子,胧抬了抬眼皮,眼中满是厌烦之色。
他们实在是太吵了!
“记住,无论是谁问你们,你们今天晚上什么也没看见。”刚刚来到陌生环境的胧在没有彻底摸清这个世界之前,也不打算这么快就暴露自己。
她的视线在这些孩子之中逡巡,即使黑色的兜帽隔绝住了她的目光,那冰冷的,有如实质的杀气依旧没有半分消退。
几个胆小的孩子已经被这扑面而来的杀意吓破了胆,战战兢兢地哆嗦着:“记……记住了。”
胧点了点头,半带着威胁地说道:“若是有谁将今夜的情况泄露出去……”
她的话并没有说完,剩下的话语给这些孩子留下了足够的想象空间。但光是如此,其中的威慑力已经不言而喻了。
“绝对不会!”几个孩子立刻战战兢兢地率先表了态,然后便是其他孩子断断续续的附和声。
见自己的目的已然达成,胧并没有继续呆在那里的打算,抬脚便走出了船舱。
她当然知道那些孩子的承诺并不保险,他们会因为恐惧而承诺,也自然会因为恐惧而……背弃。
胧从不相信任何承诺。
但,无所谓……
若是真有人愿意顺藤摸瓜,抽丝剥茧地找到自己,那种感觉其实也不错。
胧摸了摸手中的刀剑,脸上露出了期待的神色。
野兽的本能便是战斗,这样的人值得让她挥刀!
直到胧的背影被黑夜笼罩,孩子们才敢哭出声来,他们放声倾诉恐惧,且庆幸着自己的劫后余生。
谁也没有注意,在这群孩子之中,少掉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
离开那艘走私轮渡后,胧面无表情地走在街头。
她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毕竟……
尾随之人的技巧实在是太过于拙劣,对方甚至无法完全收敛自己的脚步声。
胧爱惜地摸了摸腰间的小太刀,随便拐进了身边的一个小巷子。
真可惜啊,这么蠢的人完全不值得她使用兵器!
见到胧消失在拐口,尾随之人连忙匆匆跟上,可转身拐进巷子的她并没有见到胧的身影。
“在找什么?”幽幽的声音从她的背后传出,将那人吓得一个激灵,她赶忙转过身来,整个人都暴露在胧的面前。
“是你?”胧眯了眯眼睛,记忆还算可以的她并没有忘记这个小姑娘,那是在船舱里找她搭话的人。
“我……”,鹤田樱被突然从身后出现的胧吓了一跳,她又想到自己跟踪对方的行为,一时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胧蹙了蹙眉,耐心不怎么好的她并没有陪着对方过家家的时间:“你还有1分钟。”
月色之下,身着斗篷的少女只是站在那里什么都没做,就无端让人感到恐惧,有种被猎食者盯上的感觉。
鹤田樱自然是害怕的,但慕强也是人类的一种本能,她下意识地想要攀附强者,这或许是生存在贫民窟的她唯一的能够活下去的机会。
所以即使是害怕,她还是战战兢兢地向着少女走去。
“给……给你,”她从破旧的上衣口袋里取出一块叠得方方正正的干净手帕递给胧,“谢谢您杀了那些人贩子,救了我。”
胧并没有接过手帕,也没有做出任何回复,她挑眉看向少女,等待着对方的下文。
“那……那个,擦一擦吧,刚刚你……杀他们的时候,我看到有血溅到了你的身上,如果你就这么走出去,大概率会吸引到其他人的注意。”
“……”
依旧是沉默。
良久没有得到回复的鹤田樱感受到胧的目光凉凉地落在了她的身上,她没敢抬头看,继续等待着胧的动作。
又过了许久,她听到了来自于少女漫不经心的轻笑。
“呵——”,胧笑了一声,接过了对方手中的帕子,不过她并没有在意自己身上的血迹,而是抽出自己的小太刀,用手帕细细地擦拭着。
空气中一时有些安静,只有粗糙的布料轻轻摩擦刀剑的声响。
见到胧收下了帕子,鹤田樱松了一口气,只要对方接受了自己的好意便好,至于那帕子被用作什么用途,鹤田樱并没有置喙的权利。
“那个……我可以跟着你吗?”鹤田樱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试探性地问道。
胧擦拭刀剑的动作一顿,“理由。”
“因为您很强,”见胧没有第一时间拒绝她,鹤田樱的脸上迸发出期待的光彩,天生早慧的她自然知道强者的重要性,“我想和您一样强大,”……强大到可以掌握自己的,乃至是他人的生命。
鹤田樱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现在的她连生死都在对方的一念之间,着实没有隐瞒的必要。
“很好的理由,”胧点了点头,继续问道:“可你能给我带来什么?”
鹤田樱一时语塞:“我……”
“即使现在不可以,我……”
“够了,”胧突然打断了鹤田樱接下来的话语,她知道对方要说什么,但是,她对人类的衷心没有丝毫兴趣,还不如……
胧思考了一瞬,脸上终于露出了几分恶劣的笑容。
“如果你能打赢那边那条狗的话,我可以考虑让你留在我身边。”
狗……
鹤田樱立刻向着胧所指向的方向看去,那里的确有一只野狗,不知什么时候悄然出现在垃圾桶的旁边。还是贫民窟里面少见的大型犬类,虽然瘦骨嶙峋,眼中却翻腾着凶狠与恶意。
没有人会小看贫民窟里的野犬,虽然是兽类,却也比人更加凶恶,找不到食物的它们甚至会袭击人类,以人类为食。
若是没有能够将其一击打倒的机会,它很可能会立马反扑。
鹤田樱咬了咬牙,身体瘦弱的她自然没有能瞬间杀死野狗的力量,但是,她还是想要去试一试。
生活在贫民窟底层的她受够了那些任人宰割的日子,若是能有向上爬的机会,她就算是拼尽全力也要往上去爬。
鹤田樱的脸上染上了孤注一掷的决绝,她缓慢地向着那条野狗走去,寻找下手的机会。
眼见一场人与狗的大战即将发生在自己的眼前,胧冷漠地笑了笑。
她其实对这场大战的结果并不关心。
胧收起手中的小太刀继续向前走去。
她甚至没有看完这场战斗的耐心。
一开始的她就没有要带着对方的打算,毕竟,胧本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独行者。
她从来不需要同伴的帮助和关心。
只有弱者才会抱团取暖,强者永远独坐云端!
至于,她为什么要诓骗那个小姑娘……
嗯,就当是她的恶趣味吧,胧半分不感到心虚。
若是对方在此处便丢掉了性命,那么身为弱者的她显然不具备活下去的价值与能力。
唯有适者才能生存。这也算是她教给那个小姑娘的一课,毕竟世界上并没有那么多强者可以依附,大部分时候人们只能靠着一股不怕死的劲儿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胧毫不愧疚地想到,随手将那条染血的手帕丢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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