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琪将虬结在一起的头发往披风里拢了拢,似乎这样会更暖和些。枯草般蓬乱的黄发遮挡住了她晦暗不明的神色。那些大人真的很可恶,甚至还有几个试图杀死她,不过亚伯先生和他们都不一样。虽然嘴上说着嫌弃的话,内心却很温柔呢。
可亚伯先生怎么连睡觉也皱着眉头,是做噩梦了吗?她悄悄扭头打量起熟睡的绅士,世界上原来有这么好看的人,就像下凡的天使一样。
“安琪、喜欢,所以、保护……坏蛋,要杀光光。”小女孩伸出五指计数,“一二三四,额……”好像怎么也数不过来了,她对着十以内的加减法犯了难。
“四三二一,不对不对。”安琪气鼓鼓地蹬了蹬腿,“坏蛋不止这个数。”
然而不知是自言自语的声音太大,还是因为不慎踹到了座椅的缘故,亚伯先生被吵醒了。小女孩慌忙闭了嘴,将双手放在膝盖上,恢复了先前板板正正的坐姿。
祁遇撩了撩眼皮,看向深受加减法困扰的小女孩,“需要我帮你一起算吗?”
…………
山庄内部是一派富丽堂皇的景象,很难想象,日常勤俭的牧师拥有这样一座奢靡至极的豪宅。祁遇不由“啧啧”了两声,看来牧师这职业油水还挺丰厚。
进门的玄关处,摆放着一张照片——温婉优雅的妇人抱着一个穿公主裙的小女孩。只是这张照片似乎被撕去了一角,存在于画面中的第三人没有露出面目。
“大家既然都来了,那就先各自介绍一下吧。我和我老婆拿到的身份是勤劳的管家——格瑞德夫妇。”一位中年发福的男人率先开口了,他旁边坐着一位保养得宜的妇人,正微笑着向众人示意。
“虔诚的贵妇——艾薇。”浑身散发着珠光宝气的女人轻启朱唇,“我是收到了姐姐的邀请信件才过来的。”
“洛斯特,敬业的警官。”瘦得像根竹竿的男人发了话。
后面的医生、保姆、商人、记者、家庭教师依次完成了介绍,最后大家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聚集到了祁遇和一个未发言的女人身上。
“我叫亚伯,专业律师,大家有任何离婚、出轨、行业恶性竞争等问题都可以来找我。”祁遇似乎完完全全代入了这个角色,说罢还朝众人露出了一口大白牙,“不过我的咨询费可不便宜。”
“你们好,我叫该隐,职业是法官。”金发女人微笑着开口道,明明是对着众人说的话,她的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祁遇。“真巧,我们也算是半个同行吧。”
“是啊。没想到这么有缘分。”祁遇懒懒地回应道,马车的一路颠簸让他连个安稳觉都没睡上,现在的他只盼着冗长的自我介绍环节快点结束,好让他找房间睡觉。
按照《圣经》里的故事记载,该隐出于嫉妒,杀死了弟弟亚伯。祁遇不由得多看了金发女人两眼,记住了她的大致样貌。
“所有罪恶都会得到最公正的审判——这是我毕生信奉的格言。”该隐扫视着在座众人神色各异的脸,嘴角露出了一抹恶趣味的笑。她像是在对所有人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不多时,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山庄的寂静——是牧师回来了。更确切地说,并不是完整的牧师。扮演管家的格瑞德夫妇开了门,牧师的尸体直挺挺地朝他们倒了下来,内脏也稀里哗啦掉了一地。
一时间,大厅里鸦雀无声。直到一个女人尖叫着从楼梯上跑下来:“我亲爱的艾伯特,你死的好惨啊………是谁,是谁杀了他?”女人的肚子挺得大大的,看样子怀孕**个月了,只是她悲伤的表情就像糊在脸上的面具一样:上半张脸是十足的悲伤哀戚,而下半张脸却在微笑,显得异常割裂违和。
“您是?”
“我是艾伯特的妻子。请各位恕我招待不周,艾伯特……啊,他是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女人说罢又开始掩面痛哭。
“你们都是艾伯特的朋友吧?请各位务必帮帮我,帮我找到杀死他的凶手。”她苦苦哀求众人,甚至不顾自己的事身孕准备低头下跪。“他走了,只剩下我们孤儿寡母两个了。”
“不对,是三个。太太,您还有一个可爱的小女儿呢?”玄关处的照片显然有不止一个人注意到了。
“安吉尔,快点下来!”楼上适时传来了蹦蹦跳跳的声音,然而过去许久,小女孩都没有下来。女人只好无奈地耸耸肩:“安吉尔她从小就有些自闭,害怕见生人,所以……”
众人也纷纷露出了然的神色,“没事,夫人,我们也只是随口问问。”
“我们一家全靠艾伯特平日里在教堂工作的收入支撑,这栋房子是十几年前的几位信众捐赠的,为了感谢他帮助他们洗清身上的罪孽。”女人不停地抽泣着,“谁能想到,谁能想到………”
祁遇若有所思地看着艾伯特夫人,哪个信众会大方到主动捐一座山庄呢?还连带着这些昂贵的家具一起捐。教堂的工资一般不会高到哪去,要想养活这么一大家子可不容易。莫非牧师有什么灰色收入?
牧师的尸体此刻还躺在地上,五脏六腑就像天女散花般掉了满地。除了内脏和秽物,还有被室内温度温暖融化的雪水。玩家中已经有人开始干呕,无他,这npc的死状太惨烈了。他的肚子被人剖开,塞满了雪,然后又用棉线给缝起来了。
牧师双目圆瞪,嘴巴张得大大的,仿佛看见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物。肚子上前半段缝合的排线异常规整,手法甚至可以说得上专业。而后半段就像突然换了个人似的,缝得歪歪扭扭,孔隙间距忽大忽小。当然,也不排除凶手是故意迷惑人。
大概是为了方便内脏掉出来?啊,可怕的想法。祁遇驱散了脑子里奇奇怪怪的思绪,阖目静静听着众人的讨论。
扮演医生的玩家似乎成了大家的主要怀疑对象,尽管他一再申明自己只是不幸抽到了这个角色。“谁知道你有没有继承医生的能力呢?”“是啊,这么熟练的缝法一看就是专门做这个的人。”
“凶手会不会有两个人?”贵妇人艾薇发了话,“毕竟这两种针脚差别太大了,一个很熟练,还有一个更像是第一次接触缝针的人。”
“等等说到人数,我们是十个人吧。但,玩家的人数…是不是多了一个。”管家格瑞德用力睁大了眼睛,下巴肉伴随着他的说话声不断抖动:“我们两个,贵妇艾薇、洛斯特警官、医生卢希法、商人、保姆、记者、家庭教师、律师、法官,一共是十一个人。”
“多的那一个‘人’是什么?”大厅陷入一片死寂。
“十个玩家,多出来的那个不是人就对了。搞不好是什么厉鬼来复仇。”祁遇愈发困倦了。他下意识地摸向口袋,却没有找到熟悉的小盒子。差点忘了是在游戏里——薄荷糖没带进来。
…………………
林溪不知道这是被关的第几天了,他刚刚凭借着“茧”项目得到了顶头上司的认可,眼看着就要走向升职加薪之路了,结果却暴毙在了发布会上。
“狗屁游戏!”他一睁眼就来到了“茧”的世界,随后就被莫名其妙出现的“女朋友”给迷昏了。那个女人红发白肤、身材火辣,在游戏大厅里当众控诉他始乱终弃的恶劣渣男行径,还将他的个人信息一五一十地准确报了出来,可他们明明不熟。
他为了洗清误会和名声便追了上去,奈何那个女人的移动速度太快,闪进一个小巷后就不见踪迹。如果当时他没跟进去或许就不会中招了,但世上并没有后悔药卖。
“副会长,一直关在这儿呢。”
“做得好,莉莉。”为首的男人似乎心情不错,“接着。”他将一样物事抛到了红发女生怀里。
“帕尔塞福涅之泪!”女生像是得到了什么稀世珍宝似的,满脸不可置信的神色。“副会,真给我啦?”
“再问我就收回。”男人慢条斯理地褪下了黑色皮质手套,活动了下手腕关节。
“好好好。”被称作“莉莉”的女生忙不迭地把东西收了起来,生怕迟一秒就没了,“副会大恩大德,莉莉丝没齿难忘。”
“那您慢慢玩儿,我先走啦。”莉莉丝的视线在二人间来回逡巡了一下,得了好处的她识趣地溜了,“玩得开心~”临走前她还不忘朝副会长挤眉弄眼。
牢房里只剩下了林溪和所谓的副会长,“好了,现在这里没有别人了。”
“我们来叙叙旧吧,亲爱的老朋友。”如果忽略环境和副会长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的话,这应该是一次相当温馨的谈话。
而林溪则是一脸见了鬼的表情,“你…你…”
“你说你,为什么要对他用那种手段呢?”一只苍白的手勾起了他的下巴,“活着不好么?”冰冷的气息顺着对方的指尖传到四肢百骸,冻得他浑身僵硬。
林溪听见有什么东西在“悉悉索索”地响动,他循着声音来源缓缓抬头——不知从何时起,天花板上聚集起了一群又一群的蝴蝶。它们乐此不疲地撕咬着彼此的躯体,此刻,似乎是发现了注视的目光,它们纷纷停下了动作。
一只、两只、三只,林溪看到了猩红色的海,原来蝴蝶也是有眼睛的啊——这是他失去意识前最后的想法。只不过这些蝴蝶的眼睛长在翅膀上,在人类凝视着它们的时候,它们也同样在凝视着人类。
“现在,去找他。”蝴蝶们四散纷飞,就如同最忠实的士兵。
“至于你……”男人看向昏迷中的林溪,露出了一丝带有兴味的笑容。
猜猜是哪个公会的人(doge)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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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七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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