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安宁到适合隐居的山洞里,永念探了探林原的脉搏,本就浅薄的内力更是四散近无了,他的经脉、脏腑亦受了重创,永念不由得摇了摇头,露出一副“神仙也难治”的表情。
林原一味的默然不语,不知是否是说不出话来。永念自觉无趣,便于他身后盘坐,运功为他疗伤。
一个时辰后,永念方才停下,吐出一口长气,林原身子瘫软,摇摇欲坠半晌终于倒下,永念顺手一揽,便将他揽进了怀里,手背抚摸过他的侧脸:“还好么?”
真是皮滑肉嫩。
永念不禁在心中感慨,自己额上的汗珠都分不出手去擦。
林原咳嗽两声,半睁开眼,双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来。永念便用耳朵贴近他的唇:“你想说什么?”
说时迟,那时快,林原一个翻身欲意反制于人,然而永念何其激灵,加之两人的实力相差悬殊,永念轻而易举便闪开了。林原却早有预料,一把抽出她的随身长剑,咻的一声,剑光一闪,剑尖直指她咽喉。
两人就这么对峙了片刻,眼里只有彼此,沉默而专注。林原高挑而瘦弱的身躯好似风一吹就倒,神色冷若冰霜,不知怎么永念会看出一丝倔强与倦怠,仿佛他还没睡醒。
永念不觉笑道:“我真不知道说你聪明好,还是说你不聪明好。”总不能说他笨吧。
林原心里再明白不过了,自己远不是她的对手,纵然表面上看,是他居于上风,但他如若真有歹念,必定是他沦为剑下亡魂。只是,她也并无害他之心。反而为了救他,她费了好一番功夫,不惜耗损自身内力。这等代价,不当是萍水相逢之人会付出的。
永念用一根手指推开了自己这把沁雪剑,慢慢地走近他:“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啊,你怎么能恩将仇报,执剑相向,而且还是用的我的剑。”
林原冷冷道:“你是施永念。”
江湖上新近鼎鼎有名的妖女,公然与武林正道对着干,从各大正派手底下连救了十三个十恶不赦之徒后,荣升武林公敌榜首之位。
永念讶然道:“看来你还是聪明的。”
林原眼睁睁看着她笑吟吟地来到他眼皮子底下,“是你害的我。”永念故作讶然地流露出无辜之色,林原毫不动容,“是你窃取了流云心法,却栽赃于我。”
永念装不下去了,忍俊不禁:“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又不是故意的,是流云派那老儿打不过我又逮不住我,只好把满腔怨气撒在不相干的人身上。我并非是有意连累你的,他打你一掌,改天我帮你还回去就是了。”她从林原手里不费吹灰之力地夺回沁雪剑,收剑归鞘。
林原注视着她毫无愧疚之色的清丽脸庞,良久,倚墙而坐。
永念似笑非笑地,怎么看他怎么一副“送客”的模样,便忍不住过去捏了捏他的下巴,并上挑了挑。那张犹未恢复血色的脸,明明是她亲手勾起的,却似陡然近在咫尺,令她不觉惊愕、震动。在片刻的失神后,永念发觉他躲也不躲,没有丝毫受辱之感,亦无铁骨铮铮的不屈,只是淡淡地与她对望,眸子里仍掩不住那股子倦懒与颓然,却依旧清澄动人。
永念本意是要松手的,不论以何种方式与人相交,她一向点到为止,顽笑与捉弄也惯是适可而止的。可此时不知怎了,她竟挪不开目光,身躯僵住一般动弹不得,就连肌肤相贴的这只手,也不舍放下。
永念心神缭乱之际,不觉带着点痴,带着点躲闪笑问:“怎么,无话可说了?”
林原无波无澜道:“你为刀俎,我为鱼肉。纵然知道你是罪魁祸首,我又能如何?至于你与流云派掌门之间的恩恩怨怨,与我无关。我若要复今日之仇,亦不必你动手。”
永念轻笑了声,直起身来:“如此说来,你我之间,就只有仇怨?”
林原道:“你武功高强,只身一人便可纵横江湖,何需在意我这无名小卒。”
永念若有所思地低语:“难道你们都这么认为?”
林原听清了,但并不答言。
山洞外有脚步声传来,永念留下一句“我还有要事在身,有缘再见吧”,便就绝尘而去。
林郅和林瑞急急赶来时,只看到林原独自安坐,正闭目养神,他二人虽然忧心如焚,但也察觉到他呼吸平稳许多,竟是内伤大好了的样子。到底是习武之人,纵然行为鲁莽,也不会就一眼断定他命丧黄泉了。
林原淡然睁开眼,自行起身,叙说了施永念替他疗伤之事。
林郅道:“闻名于世的妖女,竟会有如此好心?”来之前,他可没少怪罪林瑞,失手把林原相送给了才打过照面,尚且不知是敌是友的陌生女子。他自然知道林瑞也是情非得已,但一想到林原或恐遭遇不测,他就没法淡定。
林原默然,林瑞道:“一代妖女以救人成名,倒也是奇事。”
林郅冷哼一声:“她所救的,皆是大奸大恶之徒,死十次也不为过。且她能一再得到消息,相救及时,必定早已与魔教狼狈为奸了。想来那些为她所救之人现今都入了魔教吧。”
这,林瑞也无言以对了。
林郅忽而想到什么,急叫道:“今次她救了林原,世人会否将林原也误作是奸邪之辈?昨夜之事纸包不住火,流云派乃是名门正派,倘若将此事添油加醋地宣扬出去,今后我们兄弟三人怕不是要恶名昭彰了。”
其实这事,林原早已想过了。
他只淡淡说了一句话:“我并不在意。”
林郅陡然皱紧眉头:“等到祸临己身,你未必还能如此淡然。”他显然觉得林原还年轻不懂事,不晓得江湖之险恶,自以为不计较在外的名声好坏,然而若是因此沦为人人喊打之辈,再想挽救也为时晚矣。
林瑞打圆场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我们还是先离开这吧。”
三人便就离开此间,然而走在山道上,林郅仍忍不住问:“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林原垂眸看路:“我已说过了,她只是为我疗了伤而已。”
林瑞脚步莫名一顿,怎么听他这口气,倒像很遗憾似的。只是为他疗了伤,难道他还希冀于发生些别的什么?
想到这里,林瑞不由打量了一下林原的神色,两人身量不差什么,如斯白昼,晴光暖日之下,他却感到林原的神色晦暗不明。
林郅怎么都想不通:“她为何要帮你?”
林原沉默了,该说的他都说了,不该说的他绝不会说,说过的话他不愿再重复,未说过的话,再多试探也没用。
林郅自然清楚他的脾性,微愠道:“既是妖女,又岂会有愧疚之心?我看她必定是居心叵测。”
林原依然不语。
林瑞道:“何必擅加揣度?”
林郅越发气恼:“难道你竟会觉察不出,林原有哪里不对劲?”
林瑞一向是三人之中最有头脑的,可也被这话噎了一下,林原亦微不可察地愣了愣。
林郅接着道,“孤男寡女,共度**,若那施永念是正道人士,我兴许还会信她与你避忌男女之嫌。”他望向林原,“然而她是赫赫有名的妖女,人人忌之三分,岂会规行矩步,谨仪守礼。我看她就算是还没真正下手,也已对你暗下了**汤。”
林原更为明显的一愣,清白的面孔中带着点恹恹之色,然而很快恢复自然。
他道:“那施永念,又不是什么獐头鼠目、青面獠牙之人。”
“她、”林郅一时脑子打了结,竟险些唱反调说出她的确长得还不赖这种话。张口结舌半天,才反应过来林原的言下之意,却不敢置信。
林原已然走到最前头。
林瑞对着脚步迟滞的林郅道:“再这么慢下去,林原都要看不见影儿了。”
林郅一把扣住他的胳膊,如紧紧握住救命稻草一般:“你听见林原说什么了没有?”
林瑞点点头,这不废话么,他又没聋,怎可能听不见。
林郅只觉得匪夷所思:“他的意思是,那妖女要真是跟他发生点什么,他也不介意?”
林瑞其实觉得这个事不必说得这么直白,大家心里知道就可以了。但眼见林郅非要问个清楚明白,他就只好说了:“本来嘛,林原身为男子,还能吃亏不成?”
“……”林郅走在最末,只感到太阳晒在身上,冷冰冰的,像从严冬腊月里穿越过来的。不久,他追赶上林瑞,问道,“你就一点不觉得有什么?”
林瑞轻叹道:“儿大不由娘,何况我俩只是他哥哥。”
林郅瞠目结舌,心中只道,你可真是想得开啊。
与此同时,施永念正勤勤恳恳地背着背篓割草药,割了一路忽然脚下打了个跌,险些摔着,不由揩汗望天,怎么回事,才一夜没睡就虚了?她堂堂武林公敌排行榜榜首,咋可能这般不中用。
定是有人在背后编排她。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