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约莫三十分钟,来到一块平坦高地上,上面已经矗立着不少军用帐篷,来来回回的军人忙碌其间。
“老乡,你们就住这个帐篷。注意油灯,当心失火。”
帐篷内部十几米的面积,还算宽敞。
把东西放下后,林泽兰对林桑榆道:“你在这里陪着奶奶,我们回去搬东西。”
那么多东西,怎么可能一次搬完,林梧桐留在家里看着东西,防止别人浑水摸鱼。
目送他们出去后,林桑榆从水囊里倒出之前在家抽空煮好的生姜糖水递给林奶奶:“奶奶,驱驱寒。”
老太太没逞强,这档口可不能生病,让小孙女也喝点:“你这身子骨比我还弱。”
林桑榆逼着自己咽下辣嗓子的生姜水,这年头确实病不起,一场感冒都可能要命。
来回几趟,总算是把东西都搬完了,农具鸡鸭这些做上记号登记后统一存放,值钱的细软放在各自住的帐篷里。
累得半死的林枫杨躺在铺盖上:“榆钱儿,给我捏捏,手酸死了。”
林梧桐轻踹他一脚:“就会使唤小妹。”
“我躲。”林枫杨身子一扭,见林梧桐又踢过来,嬉皮笑脸滚开,“我再躲。”
林梧桐懒得再理他,接过林桑榆递过来的蒸红薯,亏得之前忙里偷闲煮了一些,不然现在得饿死。
吃饱了,加上累,哪怕外面闹闹哄哄,也不影响林家人入睡。
第二天,又在闹闹哄哄中醒来,几百号人挤在一块能不吵吗?
早饭倒不用自己做,拿着部队发的小卡片去领,一人一大勺玉米渣子粥,还挺稠。
“诶呦,比在家里吃的还好。”捧着粥的村民喜笑颜开,“瘌痢头一家还死活不肯来,亏大了。”
“他们家还没来啊?”
“一家子都说解放军吓唬人,不愿意折腾。”
“是挺折腾人的,大晚上的还下着雨。”
“折腾就折腾吧,解放军吓唬咱们图什么,又是贴人又是贴粮食的。”
“倒也是。”
“那我们村子真要被埋了,以后可怎么办?”
“急什么,解放军总不会不管我们的,再说了,嘿,谁家还没点家底了。”
说话的人心照不宣一笑。
因着之前各家各户都分到了一笔浮财,钱是人的胆,又有部队忙前忙后带来的安全感,村民们情绪颇为稳定,该吃吃该喝喝。
除了被当成地主挖了一遍的严家人,他们一家是最后离开村子的,并且是被强行带走。
另外几家顽固分子,在半哄半劝中离开。唯独严家油盐不进,拿乔起来,嚷嚷着让村里人把从他们家抢走的东西还回来,不然他们不走。
特殊时期,谁惯着他们,多耽误一秒就多一秒危险,他们不在乎自己的命,旁人还在乎劝说军人的命。讲不通道理,那就强行带走。
带过来之后,严家人也不消停,一会儿哭喊严锋的名字说家里快被欺负死了,一会儿怨秦四海没义气不帮他们,一会儿骂村里人都是强盗……
成为营地一景,穷极无聊的村民蹲在外面听得津津有味。
出来领午饭顺便放风的林梧桐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之前还没这么不着四六。”
林桑榆随口分析:“儿子出息了,赵家还给了他们那么钱,多高兴啊。高兴了没几天,钱全没了。短时间内大起大落,人有些癫了。”
林梧桐想了想,叹气:“他们倒是痛快了,叫石头以后怎么做人,这些军人可都是他的战友。”
林桑榆目光幽幽看着林梧桐,一个女人的不幸,从心疼男人开始。原文里的‘林梧桐’正是最好的例子,心疼严锋,于是替他照顾家人,结果谁来心疼她。
林梧桐被她看的不自在:“干嘛呢?”
“父母没得选,摊上只能认了。公婆可以选,谁选这对公婆谁傻。”林桑榆真怕有剧情惯性。
林梧桐哭笑不得:“我没那么傻,上赶着找罪受。”
林桑榆唇角微扬,打预防针:“就算严锋主动找你复合,也别心软。他父母包括兄弟姐妹肯定会扒拉着他不放,他想甩也甩不掉。”
“知道了,知道了,我的小管家婆,”林梧桐捏了捏她的脸,“少操心,多吃饭,看你瘦的,脸上都没二两肉。”
林桑榆捂着脸不让捏:“我已经胖了好多。”
她有很努力地吃,林家人也有在很努力地投喂,在双方共同努力下,她成功胖了一圈。
林梧桐收回手:“跟以前比是胖了点,可还是太瘦了,脸颊都是凹的。”
林桑榆望望她,也没好到哪里去,说白了就是穷。林家条件在村里算好的了,也只能做到吃饱,这个饱靠的是粗粮,细粮鸡蛋和难得的肉紧着自己和老太太吃。
得开源啊,才能把吃饱变成吃好。
林松柏带着好吃的回来,被指引着来到营地。
“一些人说话不中听起来,说我们危言耸听。”林枫杨向大哥抱怨,“好心当成驴肝肺。”
“发现异常,向上汇报,这是老百姓好心,”林松柏扬眉,“专家给的建议,领导做的决定。就算错了,那也是决策层的事情,怎么可能怪到老百姓身上。”
林桑榆深表赞同,要是私下散播消息,引起骚乱,最后什么都没发生,那才叫危言耸听妖言惑众。可他们上报了,顶多一个关心则乱。
“不过要是没有泥石流,村里少不了闲言碎语,”林松柏想了想,看向林泽兰,“要不,娘,我们搬到省城去?我的薪水省着点花,够我们一家嚼用。在城里,找活也更方便。”
“到那份上再说,”林泽兰话锋一转,压低了声音,“如果真有泥石流,我们家算是立了功。”
林松柏目光闪了闪,有功劳自然有奖赏,许是能要求安排工作。
次日,泥石流依然没有发生。
于是,越来越多人开始怀疑泥石流是否真的会来。别说村民了,便是部队里都有人心存疑虑。
魏专家只能苦口婆心地劝:“……下了这么多天的雨,真的很危险,我现在都不敢去检查了,生怕有去无回……小心无大错,大家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至少等雨停上三天……”
雨没停,反而越下越大。
豆大的雨滴砸在帐篷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让人怀疑帐篷撑不撑得住。
“好大的雨,专家说大暴雨最容易引发泥石流。”林梧桐嘀咕。
虽然不厚道,但是真盼着来,省得事后被村民埋怨,他们家不好做人。
事与愿违,一直到雨停,依然无事发生。
林家人心情隐隐有些紧绷。
林桑榆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奶奶,今天是二姐生日,开两个罐头吧。”
“我看你是嘴馋了,”林奶奶笑骂一声,去箱子里翻出橘子罐头黄桃罐头,看见边上的挂面,她犹豫着道:“要不去炊事班问问,能不能借灶头煮碗长寿面。”
部队提供大锅饭,不许村民开伙,以免发生意外。
林松柏起身:“我去问问。”
“那我们去食堂把午饭打回来。”林梧桐拿碗。
主食是玉米渣子粥,菜是清炒大白菜,部队日子也不宽裕,能给的供应有限。军民吃的一模一样,所以谁也没有抱怨,好多村民家里吃的还不如这个。
林梧桐看着大海碗里指甲盖大的肉片,很是意外:“今天居然有肉。”
“吃点好的,堵上抱怨的嘴。”林桑榆调侃。
话音刚落,听见刺耳的声音。
“咱们这块可是风水宝地,再怎么打仗都没打到咱们这。为什么啊,因为祖宗保佑。也就那没祖宗的外来户,才会觉得咱们这地会遭灾。”
见林家姐弟三看过来,严母嗓门更大:“不知道做了多少亏心事,才会怕天谴。他们自己怕就算了,还害得大家伙一起有家不能回,只能憋憋屈屈窝在帐篷里,憋出毛病来,倒又显出他们家能耐来。”
闷在帐篷里不少人不舒服,林泽兰忙得团团转,这会儿不知道在哪个帐篷里看病。
“那你回去啊,谁稀罕你赖在这里白吃白喝。”林梧桐气不打一处来。
严母瞪眼:“你倒是叫当兵的放我们回去,还不是你们胡说八道,害得我们有家不能回。”
林桑榆淡淡开口:“确实是我们多嘴了。”
林梧桐惊讶看她。
林桑榆眼望着严母:“我们就该只管自己避难,由着那些不识好歹的畜生去死,反正这种畜生活着只会浪费粮食,还不如被泥石流埋了当肥料。”
严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懵了好几秒才勃然大怒:“死丫头,你骂谁畜生,你个短命鬼!”
说着一脸凶狠扑过去,才跨出去一步,被人从后面抓住头发,严母惨叫着回头,竟是不知何时冒出来的林泽兰。
林泽兰面沉似水,一只手拽住严母的头发,另一只手狠狠扇过去。
两巴掌下去,严母的脸顷刻红肿。
“娘!”严五妮尖叫一声,冲上去想帮忙。
林梧桐哪能干看着,把装菜的海碗塞给林桑榆,拦住严五妮。
“娘,我去喊爹和大哥。”严富贵惊恐望着放下陶瓷罐的林枫杨,想起以前被摁着揍的惨痛经历,扭头便跑。
林枫杨一个箭步追上去,早就想揍他们了。
端着菜的林桑榆:“……”
‘君子动口不动手,动手行政拘留’的观念,大抵需要改改了。这年月,似乎可以能动手绝不哔哔。
她走过去,踹了一脚严母。你才短命鬼,我长命百岁。
“嘟嘟嘟——”尖锐的哨音响起。
巡逻的军人以最快的速度拉开两边。
秦四海看看鼻青脸肿的严家人,再看看和严母严五妮激情对骂的林梧桐,心疼了严锋三秒钟。
之前写信给严锋说了他家里的情况,严锋回信让自己不用管了,他请假回来一趟亲自赔礼道歉。
可刚刚发生了什么?
林梧桐的娘把严锋的娘扇成了猪头,林梧桐弟弟踩着严锋弟弟的背,林梧桐坐在严锋妹妹身上。
这会儿,林梧桐以一敌二,正和严家母女吵架。
两家都恨不得掐死对方,怎么做亲家?
秦四海硬着头皮劝:“别吵了,听我说,都听我说。”
没用,还在互骂。
林桑榆看着泼辣鲜活的林梧桐,慢慢笑起来。
‘林梧桐’失去家人后,把严锋当成唯一的精神支柱,把严家人当成自己的家人,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忍让。
可林梧桐的家人都好好地活着,凭什么忍严家人。
秦四海抬高声音:“再吵,停止发放一天食物。”
林梧桐瞬间收声,为了严家人损失三顿饭,他们不配!
便是严母也闭了嘴,可见食物的重要性。
秦四海清了清嗓子,正要问怎么回事,忽然听见轰隆轰隆剧响,脚下的大地都在震颤。
年幼的孩童哇的一声哭出来。
父母却无心安慰,居高临下的地势,让他们清晰地看见裹挟着石块、树木、泥沙的水流仿佛一条咆哮的恶龙,以摧枯拉朽之势冲向村庄。一座座房屋恍若纸糊,被轻而易举地冲垮淹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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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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